时间:2023-06-04 16:19:40来源:法律常识
儿子的马桶包
我早都已经身心疲惫,甚至有点老年痴呆了。或者健忘症已变非常严重。可能我比较作,年轻时就不受人待见。我把手机从包里摸出来,想找到两个儿子随便他们哪个的电话号码。但手机屏幕上有些乱,光怪陆离,五彩斑斓。我其实无法确定能不能顺利找得到回家的路。有辆汽车在巷子口倒车,差点撞到个正推婴儿车慢条斯理走路的年轻妈妈。她像一只失算的,比较机灵的猫那样,直接冲过马路。有几辆汽车紧急刹车,司机伸出头来愤怒地骂人。
她仿佛喝醉了酒,或者说嗑过药,接二连三撞到行人,也顾不上道歉。别人都用看一个精神病人的眼光站在远处看她和偏偏倒倒的婴儿车。孩子那张过份成熟的脸居然在窃笑。情况不明啊!从接到电话的那一刻起,我就稀里糊涂的。如果出事巷子口那辆车算不算谋杀?或者说马路上本身有个人就犯了什么案子着急逃跑!那名打羽毛球的小伙是否构成陷害,到底谁给谁挖坑。他们会不会像电影里越共那样在一个坑中插满竹签,长久等着美国人抵达。
我坐在街边勾头仔细地想,如果早一分钟见到儿子,说不定还会有希望。记得那块地,院墙用红砖砌的,前方晃动灰白色光影。若进去水泥坝子上正在放露天电影。
恍惚听到音乐响起。有枪声传出来,我惊出浑身冷汗,梦里感觉衬衣和内裤都让汗水打湿透了。手掌心湿漉漉的,我憋着气难受。一盏孤零零路灯放射出小团冰冷光芒,排着三栋屋面陡斜的黑黝黝建筑物,活像是画在什么上面,显得僵硬。又或者是布置在灵堂的纸扎灵房。他们为什么不点灯。从城市四面八方犄角旮旯那些赶来火葬场帮忙守灵的亲朋好友都哪里去了。
原来并不是健忘症,帕金森病也让医生尽最大努力控制,双手也没有像我小时候在饭桌边坐,老爷吃饭他的手就打抖,在黑油漆木桌面上磕出一连串啪啪声音。我灵魂可能离开自己肉身,在城市东游西荡。
觉得仿佛找到了弟弟家。在第一栋楼有个女人走出门来泼水,她头都不抬,并没有搭理我魂魄,又或者看不见。第三栋楼有条狮子狗对直扑出来,冲我狂吠。我感到十分庆幸,幸亏也不是那种毛衣乌黑的中华田园犬。那个妖魔可能会吃掉我灵魂。
再说那条狮子狗明智地被一条长长铁链子拴在楼梯扶手上,拖得哗啦啦乱响,却怎么都挨不到我身边。我们弯弓街的女疯子毛老六从门洞出来,单手叉腰,我以为她会喊我,结果她对那条狮子狗破口大骂。
派出所年轻、身材颀长的公安是标准的成都人那种口音,听起来软绵绵的好像女孩子,其实长得也非常英俊。我想起来,他好像是我母亲一个同事的儿子,杨阿姨家住在大南门,有哮喘病,随时见到她都在咳嗽。我转过身去在水泥地坝上抽索寻找那张巨大的镶黑边白色银幕。如果不是因为他穿的制服,事先又知道他就是来赶我出去的,我还以为是地狱派出的公差,一准儿我倒是很乐意跟他坐下来好好谈判。
也许我想喝一杯奶茶,年轻人喜欢,我还从来都没有喝过。我没按照对方的吩咐离开,表情冷漠。年轻公安坐在我正对面一张桌子背后,那种架势形同马上开始审问我。“你是他什么人?”他还是开口了。
公安牙齿雪白,有颗小虎牙,我怎么感觉他像我的同事王勇二十岁的时候,有点像那小伙当年失恋的表情。我感觉到自己快成了什么人同案犯。“我来只想见他!”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想见谁。“必须要先见到他,我才能说清楚。”我固执地跟年轻公安对抗,他继续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
“请你原谅,我们只是例行手续。”
我忘了曾经在哪里闯过祸,感到双手开始打抖。对方慢慢不笑了,铁青着一张脸。
“我认识你妈妈,小时候你妈妈总喜欢逗我唱歌。记得不,我跳芭蕾舞给她看。”
“对不起!”他说,“现在不谈私事。”
梦境切换,我正顺着一条下山的沙砾公路走,开始到了快拐直角弯的地方。在十字路口,我想起省公安厅旁边许多年以前土坎上大围墙边有五六间茅草房,失火了。有个女人被烧缩了,变得像一块焦炭。我看见她手腕的表烧炸了。我突然明白派出所为什么会找我做笔录,其实我并没有放火,更不会偷她手腕那块烧爆的表。我闻到了尸体焚烧气味,有点想找地方呕吐。
我思付儿子看完热闹才离开不久,应该还追得上。我走进一个人防工程,那里有不少价格便宜旅社。我走进那间拉亮白织灯的小屋,回头有人已经把退路堵死。那张双层铁床边站着五六个年轻人,犇儿和可儿都不在里面,他俩来不了。可儿从印度回来惹上什么麻烦,犇儿他们单位疫情封控不准人外出。年轻小伙车过脸,原来是健勇,他蹲着从铁床底下拖出个行李箱,默不作声打开,原来是个墨绿色马桶包。他抬起下巴告诉我,你应该认识,是可可的马桶包,他说把你装进包里能背回去。
“我是走丢了吗?”我当场冷静地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