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了还有必要找律师吗，你为什么从红圈律师事务所离职呢

作者：宋珂
链接：https://www.zhihu.com/question/264172057/answer/2482762030
来源：知乎

入职某红圈所快半年，还在职，但离职的念头很强烈。跟知乎上很多朋友一毕业就进红圈所的经历有所不同，我此前在另一家上海本地的中等规模事务所工作了5年，其中执业时间近3年。

1、契机

去年12月初的时候，我当时所在单位的一位同事问我，他同学的团队有个工作机会，想不想看看，我当时几乎没有犹豫就把简历给了我这位同事。

跟很多法律专业的年轻朋友一样，对于红圈，我在刚毕业的时候也很憧憬。那时候甚至还往其中几家所官网留的人事邮箱和合伙人邮箱投过简历，但是都石沉大海。说实话，工作几年之后，红圈的吸引力对我其实已经没有那么大了，但是当时因为自己也处在一个比较迷茫的状态，有点想换个新环境试一试。而且如果接受新工作的offer，仅基本薪资就会比我2021年全年所有收入（工资+奖金+自己案子收费）都高，我想换了其他任何人，都会想去试一试的。

2、考量

这里需要提一句的是，为什么我当时在原单位会比较迷茫。前单位的老板人很好，团队氛围也很好，但是薪资会相对比较低。薪资是当时的一个考虑因素，但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在原单位的时候太忙了。忙到什么程度呢，给大家举几个直观的例子：

• 出差回来，飞机刚落地打开手机，就收到老板的微信，让回家换衣服，晚上去另一个项目出差。这样的事情，去年发生了两次。
• 开庭最集中的时候，两周内开了11个庭。
• 在机场开过网络庭审，因为第二天有个内蒙的庭，航班选择有限，只能带着卷宗提前赶到机场开庭。登机的时候，庭审还没结束，在起飞前最后几分钟，作了最后陈述“请求法院依法判决”。
• 2021年3月开始到9月，基本每个双休日都要有一天至一天半都在工作，如果是在出差，那就不用说了，完整的周末几乎没有；
• 说到出差，离职前的最后一次出差，是离职前两周。下午五点左右，老板打电话过来，说现在立即去杭州，客户有个事情，要今晚就出协议，你现在出发，路上我跟你说是怎么回事……

这些都是我还有印象的具体事情，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开庭、突发出差之间过去的，只记得下个礼拜几个庭、下下个礼拜几个庭，要问上周干了什么，完全想不起来，记忆都是混的。执业的这三年，一年比一年忙，没有足够的休息时间，除了家里老人病危的时候从未请过假。整个人长时间都处于一个焦虑、情绪很低落的状态，work-life balance是从来没有过，更严峻的问题是work-work balance，不断会有新的工作需要处理。我从不在朋友圈晒工作、加班，因为我能体会，其他律师虽然嘴上说的是工作的辛苦，但他们也有日事日毕的成就感、对生活的掌控感。这些我感觉几乎很少有，我的工作一望无际。

在这个时候，现在这个工作机会出现了。虽然红圈强度大不是秘密，但是我当时的想法是，还能更糟吗？同样是累，多拿点钱岂不是更好？但是到了新单位，我知道我错了。红圈的工作和我之前的工作，强度都很大，但却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3、疑虑

在原单位，是单纯的工作量大、案子多，但是老板会放手让我去做，只在案件的一些关键问题上指示一下，不会干扰我在实际工作中的处理方式。在我一个人没有办法应付的时候，团队的其他成员会主动地提出帮我分担，虽然他们也很忙。而在团队成员需要我支援的时候，会先问我，是否有空帮忙，我也基本上从没有推辞过。不管是老板、同事还是客户，大家彼此之间都有较强的信任。

而在现单位，案件数量暂时不多，不到我去年的三分之一。但是对于每个案子处理的方式，必须按照Senior的要求来做，从字体、段落间距到某个具体的答辩观点。如果我原来工作的自主权指数是九，现在只有一。所有的环节，Senior都可能会提出意见，而我的工作节奏又必须跟着Senior的节奏走。比如我在上午写好的文件，Senior可能在晚上八点才有时间看，看完了再向我提问题的时候，我又需要跟进，我经常处在一种非必要的随时待命状态。一个法律问题，光是我知道是不够的，我需要形成具体分析文件进行汇报。Senior找我做事，从来不会问我有没有空，只会在你下班后突然通知你：半小时后，我们开个会。或是赶在开庭前一天晚上九点，觉得有几个问题需要再处理一下，让我今晚做出几个文件（可能你已经发现了规律，领导喜欢在晚上安排工作）。

相比起过去的工作，我感觉自己一下子退阶到了助理阶段，变成了一个贯彻Senior思想的工具人。但是这个事情当中最让我难受的部分是，Senior其实并没有时间仔细看过所有材料（甚至从没完整看过），他只能在我的文件基础上根据自己的理解，在他方便的时候，想到什么就问一下。当他询问的是一个只要看过一眼证据就不可能不知道答案的问题的时候，我会感觉很恼火。这根本不是对案件有效的讨论，而是在人为制造额外工作量，这种对工作时间的无效延长，是让我最痛苦的事情，然而现在充满了这种低效工作。我在这里很诚恳地请教各位律师朋友：你们如何跟没有研究过案件的人讨论案件？

当然，我能够想象Senior做法存在几种合理的可能性，比如，帮助我养成他们认为必要的工作习惯、在前期对我工作进行较多的监管以进行进一步观察等等。也许这只是一个暂时存在的问题，但是我对于这种工作方式本能地感到非常抗拒。我不是没有处理过紧急的事件、也没有为工作少熬过夜，凌晨1点至6点的世界兄弟我都见过，但是这种晚八点帮你在群里找一个你自己发出的文件，再在晚九点发你一个我昨天刚发过给你的文件，我觉得我们对彼此的期待差距挺大。

4、探索

其实红圈所的弊病，很多人都说过了，我说的这些，也不是对事务所或者某个人的吐槽。我充分理解这就是他们的运作方式：构建一个系统，提供标准化、流程化的法律服务。我也曾经想过，如果我是一毕业就来的这里，还会有这么强烈的不适应吗，我想不会，还应该是引以为傲的。

不得不承认的是，在这半年中，我在文件的文本格式上有了显著的提升，这确实是属于一朝养成收益终身的好习惯。但是除此之外，我感觉似乎现在的工作很少有什么其他吸引我的地方，比起法律工作，仿佛这更是一个具备法律知识的秘书工作，离市场和客户更远了，既无法律问题研究得出结果的欣喜、也无通力合作共克难题的信赖。

从上海三月底这次因疫情全城封闭开始，我每天都在知乎上看一些关于独立执业律师的文章，并且很认真地在思考这种可能性。当时在原单位的时候，我更多的是迷茫，不了解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在现在的单位待了一段时间，我感觉至少知道自己不要的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