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12-04 18:17:49来源:法律常识
暴峰第一次见棠若芙,是在静南市某家咖啡馆。
那天近日来气温最低的一天,只因昨晚一场雪。记忆里头,数年未曾下过如此大雪,积雪足足有十几公分,玻璃窗上氤氲着一层淡淡的雾气,透过玻璃看向外头,干枯枝桠积满白雪,漂亮干净,行人寥寥,接近于无。
暴峰倚在黑色皮质座位处玩手机,翘着二郎腿,嘴里哼着歌。感觉无聊,他筋骨分明的长指夹着手机边缘的一角,有一搭没一搭地转动。
坐在吧台上的年轻女孩,两手拿着纸笔,时不时抬眼,看向暴峰所在的位置。
他穿着一身黑色夹克外套,室内有暖气,夹克半敞开,里面同样是黑色的高领毛衣,宽松随性的休闲黑裤,和一双黑色的椰子鞋。
转动手机的指尖,戴着两个样式简洁的戒指,银白色的一圈,手背血管蜿蜒而上。
再抬眸,男人已经快要走到面前,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浅淡的单眼皮,高挺直鼻,咬字清晰,发音标准,只是带着股儿不轻不重的儿化音。
“待会儿可能有个姑娘来,你让她去那儿等我。”他指指原先坐过的位置。
侍应生“啊”了声。
“没有就算了。”他轻扯嘴角。
暴峰前脚刚走,棠若芙拎着包推开咖啡店大门,她将手里的伞立于门口,轻轻拍打衣服。她穿一身纯黑色呢绒大衣,里面也是纯黑色折领毛衣,大衣几乎遮盖住脚踝,看不出身形,单从露出的脸和手来看,是一位漂亮姑娘。
侍应生随之而起,欢迎光临。
棠若芙转眸看她,不笑也不冷淡,轻声问:“请问,有没有一位男士来过?”
侍应生指了指原先暴峰坐过的位置,回应道:“您可以去那里等他,那位先生很快就会回来。”
棠若芙颔首:“谢谢。”
坐在那杯咖啡对面,棠若芙整理了一下长发,缓了缓呼吸,静静坐着。她本想打辆车来这儿,临近春节,大雪纷飞,她住的地方距离市区颇远,出租车非常难打。
不过这约会地点选的距离她挺近,大约五点二公里。她起了个大早,下楼吃完早餐,心血来潮,直接从家里走了过来,路上积雪覆盖,走路将近一个半小时。
棠若芙端坐着,抬手捏了一下耳垂,身体尚暖,手心暖热而绵。她忽然抬眸,微微挑了下眉,双手覆在身前站起身。
不远处,男人招了招手。一身黑衣,身形高大健壮,气质非比寻常,样貌端正。和夏晨语评价他的时候,差别无几。
——他叫暴峰,人如其名,男子气概特别重,白手起家开了几家公司,独立,符合你的要求。家庭条件……家庭条件也很不错,父亲做生意,母亲是大学老师,温文尔雅,是很有素质的人。
暴峰理所当然地伸手,示意她坐,唇息间不由发出直白感叹:“漂亮。”
棠若芙仍是一副若无其事的姿态。不过心里也多少有些疑问,这男人声调中气十足,那句漂亮的夸赞也像是口头禅,无从探究。
她坐下后,对面男人也坐下,低声念叨了雪天,静南多年不见的寒冷天气出现在今日,倒也显得别致,又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支玫瑰花,递过来:“送你的。”
棠若芙眼睫微眨,神情却是一怔:“谢谢。”又看他,终于又笑了笑,“我没给你带东西。”
“不用。”他道,“哪有女人送男人东西的道理?”
棠若芙把那支玫瑰放在桌边,靓丽娇艳的一朵,挺像那么回事儿。而且一支拿着也方便,倘若是一束,多半有些费力气。
她盈盈笑道:“谢谢。”
声音清澈明朗,伴着微笑,好似一同洁白无瑕的玉,温润干净,映衬着窗外的白雪,阳光。
前天晚上,暴峰心情不好,在饭桌上喝了点儿酒,沉默间靳繁川胳膊搭上他脖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相亲,像是无比随意间同他提起女友的好友,意欲介绍给他做女友。
靳繁川说:“棠若芙啊,她是我认识的最孝顺的女生,长得漂亮,人也老实。”
他当即笑出声来:“你这是夸人还是埋汰人?”那时他潜意识里想着,老实可不像是夸人的词儿。
靳繁川说:“不是好姑娘,不敢介绍给你,人家职业律师,努力上进,最主要的是她找对象就一个条件——独立。”又强调一遍,“人家就这一个条件。”
他于是挑眉:“这不是说我呢么?”
靳繁川笑道:“要不说你俩绝配?”
是吗?他心道。
方才见着棠若芙时,他陡然一顿,原因无她,这女孩的初印象超出他的心理预期,看起来二十五、六岁模样,年龄不老也不嫩。端坐在日光闪耀的玻璃窗下,皮肤白皙,唇红亮眼。见他来,也只是颔首低眉,唇角微翘,而后起身,姿态端庄,身高大概一米六五、六六的样子。
当然,他并不知道她穿没穿高跟鞋,单单从衣着来看,两人的品味相仿。
而且,暴峰发现,那会儿阴暗不明的天,忽然亮了起来,阳光明媚着,街道雪景更有意境。
他若无其事地顶了顶后槽牙,心道有意思。此时,明显感觉到自己上了头,暴峰神色自若地看着她,一句话没说,手指抵着下颌,身体靠后仰,眼神大大方方地落在对面女人身上。
棠若芙知道他在看她,他表情玩味,周身散发着浓郁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和她平时见到的男人大不相同。
他就坐在那儿看着她,等她开口,才稍微回应,释放出心情愉悦的信号。
暴峰单手拿起咖啡杯抿了口,属于她的那份儿鲜榨果汁也被送上门,待侍应生离开,他平静地问:“二十六?”
她回答:“二十六。”
暴峰缄默数秒,低低说了声:“刚好。”
他大她四岁。
寥寥数句对话,饱含无数潜台词。没有想象中初次见面的尴尬与互相试探,男人向来喜欢将所有事情摊开明面上来讲。
蓦然一瞥,窗外阳光似乎更灿烂,只是高层建筑背光之下仍然略显孤凉。淡淡收回目光,她率先开口道:“我叫棠若芙,是勤安律师事务所的律师,目前住东郊。”顿了顿又道,“租房住。”
她说话不卑不亢,坦诚地很。暴峰眯了眯眼看她,细细品味靳繁川评价她那句“老实”,想来真是本分。
暴峰想这些时,对面的女人正双手捧起面前的鲜榨果汁,凑到红唇间小抿一口,姿态端庄,面容虔诚,不可谓不靓丽。
暴峰笑了下,慢条斯理道:“学历是——?”
“硕士研究生。”棠若芙停顿了一下,“你是?”
暴峰那学历在她面前算是小巫见大巫,他暂时不打算说,也没想骗她。于是,他模棱两可道:“没你厉害。”
他说完,还撇了撇嘴,表情算得上吊儿郎当,但棠若芙不算什么,各人性格不同,用自己标准去衡量别人算不上高尚行为。
“嗯。”她平静道,“晨语跟我说过你的基本情况。”
“都说什么了?”
她看着他,回他:“说你经济条件优越,人格独立。”
直截了当得让人接不住,暴峰心情越来越通畅,先前那股子气闷早已烟消云散。咖啡厅里除了他们和坐在吧台玩手机的侍应生再无其他人,就,很恬淡。
他忍不住笑了声,声音微微升调:“就这些?”不服似的,又道,“我优点可多着呢。”
棠若芙沉吟着点了点头,“……看得出来。”
他“嘶”了声,将手伸过来,摊在桌面上:“我突然发现,咱俩今天穿得还像?”
他的皮肤是一种暗沉的黄色,不算黑,也不算白,有点像古铜色,比起棠若芙的差远了,她若把手也伸过去,大抵是能论得上色差。
棠若芙向来不太喜欢皮肤白皙的男性,她觉得男人就应该是独立自强,不管从哪个角度方面都坚毅勇敢,带点儿叛逆性更好,吊儿郎当又内心坚定。
不过她见识少,没遇到过。所以相亲,必定要按照自己的标准相。
她说:“我喜欢黑色。”
他挑眉道:“巧了,我也喜欢。”
她唇角带笑,低语道:“我喜欢吃面,不喜欢吃米饭。”
他说:“我也喜欢吃面。”
“生活习惯倒是像呢。”棠若芙双手捧着那杯鲜榨果汁,温热的触感透过玻璃传递到指尖,她整理措辞,言简意赅道,“我虽然不喜欢吃米饭,但如果我未来老公喜欢,我也可以每天吃米饭,但是如果他不愿意每天吃面,那我们好像不太合适。”
暴峰被她的话绕得有点儿迷,不过不碍事。他感觉面前女人和他之前见过的不太一样,无论是气质还是气场。
他很合时宜的想起窗外被阳光照耀的积雪,而棠若芙渐渐直起腰身,见他不回话,淡淡垂下眼睫,像他送的那朵玫瑰花般娇艳,也像那阳光一样温柔。
“合不合适——”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唇角几不可查地勾起一抹痞痞的弧度,“不得先谈谈,再下定论?”
她抬眸,瞳孔被光照成浅褐色,双眉微微蹙着,几乎不可察觉。过了会儿,她抬手托起腮,神情恢复认真,唇瓣翕动:“你说得对。”
谈过了,才知道合适,还是不合适。
第02章 暴峰第一次相亲,对象条件优秀,见过面之后,依旧是同样感受。
他身边不乏有漂亮的年轻女人,热情似火,家庭背景了得,但没一个似对面女人这般,如同窗外白色的雪,明媚的光。
棠若芙端坐在座位上,抬手掖了掖鬓边碎发,毛呢大衣下有一截宽大而厚的针织毛衣袖角暴露,在袖角之下,是白皙柔嫩的手腕,像浸了水珠的玉,和纯黑色玻璃桌面相比,显得高贵稀有。
气质端庄的女人,乖巧大方的坐姿,明艳动人的脸庞,自然会吸引到暴峰的目光。
暴峰望着棠若芙翕动的唇瓣,听到她问:“不过像你这种条件,应该不用相亲?”
——那不是巧了么?因为靳繁川说,有个女人格外符合他的要求。
但这话定是不能说,他拱起食指在桌面敲了下,低眸嗤笑了声,而后抬了抬下巴:“估计就是有缘分?”
棠若芙表情一怔,微微抿了抿唇,反应过来:“我们吗?”
他点头。
棠若芙没有否认,认同道:“是挺有缘份的。”又道,“我是第一次相亲,不太懂得流程。”
暴峰直截了当道:“我也是第一次,但是相亲这东西,用不着经验。”
“用什么?”棠若芙看着他。
“真心。”暴峰将手搭在扶手上,低头睨了一眼她身前的鲜榨果汁,见还有半杯,抬眸问她,“还喝不喝?我带你去吃饭。”
“等我一下。”她饮完果汁,莞尔一笑,“不要浪费。”
话音未落,暴峰便笑了。他掏出手机去吧台结账,心道真是奇了,看对眼了啧,怎么这么有意思。
跟在他身后的棠若芙看不到他嘴角勾起的笑,所以仍然保持安稳姿态,还想着待会儿要去哪儿用餐,两人经济悬殊,要考虑事后不成的aa问题。
她向前伸去手指,扯了扯他黑色夹克。
“嗯?”扭头的瞬间,暴峰听到她用平和淡然的腔调问他——
“去哪儿吃?会很贵吗?”
见她微微睁着眼睛,昂着脸看他,姿态如同语气一般,暴峰当即笑出声来:“怎么,还没成呢?要给我省钱?”
“不是这意思。”她松开夹克,意识到自己想得太多,他根本没有过aa的意思。
作为大老板的暴峰听多了“今天非得宰你一顿、”或是“暴总不大气、”等等扰心庸俗的起哄,所以觉得她这会儿的态度格外有意思。
买完单,吧台小姑娘将小票递过去,没忍住又看面前高大男人一眼,单眼皮,高鼻梁,完美肩颈线,身条儿高挺,像极了她正在追的那部韩剧男主。
小姑娘脸红了,棠若芙脸颊也烫了。
“那女孩一直在看你。”
这是棠若芙出来咖啡馆后说的第一句话。
暴峰侧过身去,嗯了声。
棠若芙问他:“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
暴峰还真就稍加思索,正准备回答,棠若芙却忽然换了问题:“能不能问你一个私.密问题?”
暴峰虽然纳闷,却也痞笑道:“你说。”
棠若芙凑过来,温热的气息在他脸侧,面色冷静,话语却让人浮想联翩:“你会对什么类型的女孩产生冲动?”
暴峰微微瞪了瞪眼睛:“是我想的那种冲动?”
棠若芙点头,眸光微闪,耳稍的红润正缓慢席卷脸颊。
她意识到自己或许有些唐突,但随即一想,男女之间,不就那档子事儿,况且四下无人,她也没扰乱公共秩序。
彼时暴峰对她已经有了刻板印象,好看是好看的,但人如其名,木讷,呆板。
那话一出,他惊觉自己想法有错。
他斟酌道:“你这样的?”
棠若芙顿了一下,灿烂的阳光映着白雪,她的脸瞬间白里透红,隐隐压下那抹悸动,低声道:“那还挺好的。”
挺好的。暴峰在唇间品味这三个字。
这三个字如同蜜糖一般,丝丝甜滋滋的气息顺着皮肤渗透至里,像一股奇妙电流,瞬间疏通全身,令人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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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车后,他总在看后视镜时无意观察她的侧颜,白皙的脸,脸颊之侧一抹淡淡的红。他不是没见过那么长的眼睫毛,大部分是假的,假到一眼识破,不忍心道破。
棠若芙的眼睫,卷翘得如同排列细密的鸟羽,她的眼睛不算太大,但笑起来是弯的,如同弯月,他刚才就发现了。
他心里想,靳繁川终于没坑他一次。
暴峰不太喜欢话多的女人,棠若芙恰逢其时的安静恬淡,说话时语速不快不慢,态度真诚,不说话时,她会一直看着他的眼睛。
殊不知这是大学选修心理课时,老师教导给棠若芙的。聆听的时候,注视对方的眼睛,会让对方产生安全感,继而对聆听者产生信任。
她向来是优等生。
坐在车里的棠若芙,手指扶在胸前的安全带处。她目视前方,察觉到身遭那道时不时瞥来的目光,有些心跳加速。
她缓慢抬眸,伺机而动,终于在他下一次转头时对上他的视线。
“怎么了?”暴峰被这一眼看得莫名荡漾,稍稍别过眼目视前方,手搭在方向盘上,低声道,“看我干嘛?”
不等她说话,又问:“有东西?”
“没有。”她顿了一下,问出心中疑问,“你是在看后视镜?”
暴峰又转头问了她一句:“看你行不行?”
行。
直白狂妄,性情潇洒,是棠若芙对暴峰的评价。倘若是要相亲,她认为可以聊更多。
马路间积雪融化,车场两侧低俗退后的雪景映得视线格外白净,同时有种浅淡的眩晕感。
等红绿灯的间隙,暴峰看起来心情不错,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另只手抵在鼻尖,百无聊赖地轻咳几声。
“你谈过几段恋爱?”
暴峰一怔,扭头看棠若芙。这车里就俩人,总不能是问别人。
“我都三十了——”他顿了顿,语气似乎带了点儿无奈,“不谈几段是不是有点儿不大正常啊?”
这样的回答,让棠若芙一时没绷住。
绿灯亮起,暴峰启动车子,身遭竟然响起她低低的笑声。
本来该秉着脸色,但他反倒是笑了,慢条斯理地问了句:“你笑什么?”
她倚着副驾的车窗,长发柔顺而黑,周遭的白色显得车厢内略微黯淡,但她的目光依旧灼热。
“我觉得你人很好。”她直白道。
“嗯。”他毫不谦虚,“都这样说。”
“的确。”她的目光还停留在开车男人身上,然后缓慢收回,语气和善道,“听晨语说,您的母亲是一名大学老师。”
“嗯,教英语。”
棠若芙唇角微翘:“那你英语一定很不错。”
暴峰正经地笑:“不见得。”
暴峰的母亲梁琴湘,念书那会儿成绩斐然,不过家里兄弟姐妹众多,且暴峰姥爷有着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所以一度不愿供大女儿上学。但是,梁琴湘自己是个争气的,既没有被老旧思想道德绑架,也没有因为贫穷而向世俗妥协。她常说,人最值钱的,就是傲骨。
暴峰算得上富三代,他的父亲暴贤山年轻时混账事儿干过不少,捅过篓子蹲过号子,听起来怪骇人,人却是顶仗义的。或许正是因为暴贤山如此肆意的性格,才能轻易掳获梁琴湘的心。
两人年纪相差近十岁,婚前暴贤山乱花丛中过,婚后便独守一人心,用那成语来讲,叫做浪子回头。梁琴湘在他的资助下顺利考上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至今。
不过,暴峰一点儿也不像梁琴湘,无论是从长相还是性格,和暴贤山年轻时如出一辙,甚至更胜一筹。
棠若芙推断他英语成绩好,是对他的不了解。
毕竟第一次见面,暴峰没着急解释,他微微倾身,调整坐姿,侧过肩膀,礼尚往来地应声:“你呢?”
棠若芙低声道:“我父母因为我是个女孩儿,所以将我丢掉了,我养父在一个下雪天把我捡回家,起名棠若芙。”她微眨眼,想起了什么,又道,“我还有一个小名儿,叫若若。”
因为父亲说,有人欠她的太多。
她的声音过于低沉,但又自然到没有痕迹,好像在诉说她毫不相干的事,又或者并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反倒是把暴峰搞得不知所措,差点儿忘记车往哪儿开。
靳繁川提过一嘴,这女孩家庭条件很差,唯独一父亲,却在前年得癌症去世,去世前她正值学业重要时候,毅然决然办理休学,在医院照顾父亲,仅几个月,人就没了。
所以他说,棠若芙是他们见过的,最孝顺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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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开进自家楼下停车场时,棠若芙才浅淡问出声:“这是你家吗?”
暴峰倒不是第一次带女人回家,但因为想给女人做一顿饭、下一碗面而把她带回家,实在是头一回。
他停好车,扭过头看认真看她,一字一句地回答她:“你要不愿意,我就带你走。”
他这么说着,看起来表情坦荡,只是修长脖颈中凸出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番,看她的眼神坚毅又带了点儿柔情。
他紧张?
棠若芙紧接着浅笑道:“不愿意什么?”
周围安安静静的,暴峰坦坦荡荡:“你要是不愿意吃我做的面,我就带你去吃别的。”
棠若芙惊了。
“我以前搞过餐饮,手艺还挺好的。”暴峰挑眉,唇角勾着,“你想吃什么面?尝尝我做的跟外面做的有什么不一样?”
棠若芙微微抬高下巴,然后庄重又缓慢地点下去:“那走?”
暴峰笑,有种从容不迫的恣意:“走着。”
自是早就知道暴峰资产雄厚,是她这种普通工薪阶级不能比较的存在,但电梯划开后直接就是客厅的房子,棠若芙是头一次见。
暴峰站在门口用脚蹬鞋,随意套上一双拖鞋,然后指指手边的鞋柜:“自己拿鞋没问题吧?你想光脚也成。”
他说完这话,看了一眼棠若芙微微瞪大的眼睛,然后歪了歪头:“你脸怎么这么红?”
“热。”棠若芙说。
“是热。”暴峰脱掉夹克,又是随手一放。
棠若芙的视线随着他骨骼修长的手指移动,停在他团在鞋柜之上的夹克处,听闻他道:“热你就脱,我进去换衣服,然后给你做饭。”
你不用——那么忙的。
进门不到一分钟,棠若芙被暴峰家里温度热到双颊滚烫,连带着,看到男人宽阔的背影,双臂抬起,肌肉轮廓分明,轻松脱掉黑色高领毛衣后,霎时不想说了。
她脱掉外套,挂在门口挂衣处,将那件黑色夹克撑在衣架上挂起。
做完这些,她感觉更热了。
室内温度二十八,暴峰换了一件黑色t恤和长裤,懒洋洋地从卧室走向厨房,对上棠若芙的眼神,有种迫切知晓对方用餐完毕后的感受与评价。
直到看她微微蹙着眉头,白皙五指张开在面前扇了扇风,似是有些难受。
他顿住脚步:“你不舒服?”
“热。”她说。
暴峰恍然大悟,视线扫过她高领黑色毛衣,看着挺保暖。“怎么不脱?”他抬手挠了一下后脑勺,有种莫名其妙的可爱,“害羞?”
“不是,我里面只穿了一件……”
脱口而出后,棠若芙尴尬极了,想着该怎么说,猛不丁又补充一句,“我平时不习惯在里面穿……”
她叹了口气,抬手捂住额角。
“没事,别害羞。”暴峰的视线扫过她黑色毛衣下高耸的胸前,似笑非笑道,“我这儿倒有几件女生穿的衣服,你要是不介意——可以穿。”
她点点头,红着脸道:“我不介意。”
暴峰带她去次卧,并没思考她脸颊的红晕是热还是羞。
棠若芙轻轻抿了抿唇,瞬间感觉自己呼吸都变灼热。男人宽阔的背脊出现在她面前,边走边解释道:“我这儿自己一个人住,有点儿乱啊,你别太介意,这衣服是我妹带过来的,你想穿哪件就穿哪件。”
进门的前一秒,他忽然顿住脚步,转过身。她似乎吓了一跳,猛然间抬脸,眨了一下眼睛。
那双眼睛很漂亮,不大但是月牙儿似的,眼睫很长且翘,应该是化了淡妆,眼睑的部分有颗颗亮晶晶的东西闪烁。下面,嘴唇红润饱满。
她又眨了一下眼睛,“嗯”了一声:“我不介意的。”
暴峰光明正大地看着她,忍不住笑了,有意思得很。他喉结滚了一下,故意压低声音,声色低沉道:“我妹的衣服,都挺潮的,你也别介意。”
棠若芙终于忍不住再次道:“我不介意——”
暴峰愣着看她。
她捂着自己滚烫的脸,含糊不清道:“你快给我找找,我快热熟了。”
暴峰乐了:“别急别急。”说完扭头走向衣帽间,没一会儿双臂抱着几十件大大小小的夏装往那边沙发上一放,“那什么,你自己挑,我去做饭,门关好。”
棠若芙:“……嗯,谢谢。”
暴峰这人应该是很随性的,棠若芙撑着双臂脱掉宽松的高领毛衣,纤细有致的身材霎时倒映在身侧干净光洁的玻璃柜面上,黑色内衣紧紧束缚着饱满,她调整了一下宽松度,继续想着。
看他家的装修能看出他是很有品味的年轻人,或者很有钱,当然这些在见面之前,夏晨语都已经告诉过她。
从他进门的动作和态度来看,棠若芙感觉他是很自信的男人,有不拘一格的魄力,而且人品很好。
貌似是听过她的遭遇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却忽然要亲手给她下面。
因为她可怜?引起了他的同情?
棠若芙摇了摇头,随手在众多衣服中拎出一件修身白t和牛仔短裤套上,终于感觉不热了。她没注意到身侧的玻璃镜面,只看了眼门口便踏着拖鞋走了出去。
她听见菜刀剁菜板的响动,声音很小,又很速度。
暴峰是觉得,头一次相亲,把人带回家吃一碗面着实有点儿寒酸了,好在这姑娘不嫌,还很理解。他专心于切菜拍蒜,手指头到小臂那块儿,肌肉隐隐用力,轮廓清晰。
“暴峰。”
有人在身后叫他,他扭头望过去,有个陌生的女人平静恬淡地向他走来。
她穿一件修身白t,勾勒出没有赘肉的腰身和丰满/胸/部,大圆领的设计能够完全露出女人精巧的锁骨和脖颈,莹白一片。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细腰之下,是一双骨肉亭匀的双腿,大腿白皙富有肉感,小腿纤细修长,光从后面照过来,光斑在肌肤盈盈舞动。
暴峰顿了下,立刻将视线转移到脖颈之上。然而女人眉眼带笑,唇红齿白,落落大方地叫他名字。
他舔了舔唇,一时间心跳加速,就连喉咙之间有那么一点儿躁。
第03章 暴峰刚不上学那会儿,跟狐朋狗友准备搞餐饮,他们研究年轻人最喜欢的地摊儿美食,一拍即合,几个大男人晃晃悠悠吃遍整个静南市。从自己研究,到雇人研究,选址开店,广告宣传,将近十年,加盟店开满全省。
他便只做持股老总,腾身投资其他行业。
暴峰吃苦耐劳,仗义诚信,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做饭手艺也是极好的。
他有很多年没切到手指头,这种片刻的失神,居然让他在神不知鬼不觉中见了彩,尝到离谱的受伤滋味儿。
暗红的血液滴落在毡板上,暴峰眉头不皱一下,顺带着侧过身体,试图掩盖棠若芙的视线。
棠若芙怔了一下,看见他的侧影,然后伸手扯他胳膊,终于就看到了那一滴暗红。
“你切到手了?”
暴峰随手扯过一张纸巾,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棠若芙看着他的脸:“是不是刀太锋利了?”
暗红的一道,从指尖划过手背,看起来微有些触目惊心。
他摇头,舔唇笑了下,说:“你腿太白,晃我眼了。”
棠若芙以为自己听错了。
“真是。”他不自觉挑眉,坦白又带着股浪荡之意,“我说我十年没被菜刀切过手了你信么?”
棠若芙顿了一下,视线不由得从他手上移到他脸上,再移到别处,“我信啊。”她笑着捋了捋长发,低声说,“那你的意思是,我还得给你道个歉么?”
他笑了笑,无奈道:“又不关你事,是我自己心思不纯。”
她微微瞪大眼,被男人的直球打了个措手不及。都是成年人,谁再听不懂就傻了。
暴峰从柜子里拿出医药箱,抽出创可贴,听闻她道:“要不我去换身衣服?”
他嗤笑道:“换什么?好看啊。”
棠若芙也不是很想换衣服,见他单手摁着纸巾捂伤口,另只手撕包装,没想太多,将手伸过去,“我来。”
柔软的指腹擦过他粗糙的肌肤,暴峰的心好似被挠了一下。
她轻声问:“有没有云南白药?”
他把医药箱推过去。
棠若芙看了一眼,从里拿出一棕色药罐,凑到眼前看了看。而后握住他的手腕翻过来,把那张沾染斑点血迹的纸巾拿走,微微蹙了眉。
“切得挺深。”她唇瓣翕动,“疼不疼?”
温度很高,嗓子发干。暴峰低眸看她颤动的眼睫,嘴角在笑:“不疼。”
她抬眸看他一眼,笑道:“骗人的吧。”
“没。”
她低头捣鼓药,说:“我以前,经常给我爸包扎伤口,也不仅仅在手上,还有脚上,有一次我爸脚上扎了一个钉子,大约有五六公分那么长吧,大拇指都穿透了,袜子上都是血,我给他包扎上药,药店里的小护士说云南白药很管用。 ”
“是么?”暴峰看着她。
“嗯,不过我爸觉得云南白药太贵了。”她回忆道,“那时候是二十六块,现在涨价了。”
她用棉签蘸过云南白药粉末涂在他手指上,睁大眼睛问他,“疼不疼?”
她以为疼,声线柔成花儿。
“不疼。”暴峰滚了一下喉结。
“不疼就行。”她神色认真地撕开创可贴包装,嘟囔道,“男人和女人的性格,确实不太一样。”
她低着头,黑色发丝掖到耳后,白色T恤领口微张,露出半抹浑圆,随着她并在一起的双臂而挤出形状。
有那么一会儿,暴峰不吭声。
他脑子里萌生出与之前相似的龌龊想法,
他一手撑在大理石厨台上,两腿叉开,缓缓抬眼,嗤笑一声:“老子纯爷们儿。”
“纯爷们起开吧。”棠若芙贴好创可贴,直立起身子,双臂松散开来,“我来给你做,手艺可能没你好,但也还可以。”
暴峰挑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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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轻便衣服,围着围裙,做起饭来得心应手。她并没顺从着男人之前的心思下几碗只够果腹的面条,而是打开冰箱认真观赏了番,挑选几样菜出来。
她不清楚暴峰的饭量,照她之前对于男人饭量的了解,再通过对比,她做了三个菜,也没什么特别之处,都是家常便饭。
她早晨吃过早餐,一路从家走到咖啡馆,再到如今饭菜香味儿涌进鼻腔,胃部霎时发出抗议。
过后,棠若芙听见身后男人的低沉嗓音:“饿了?”
棠若芙做饭的时候,暴峰也没闲着,眼睛没闲着。
他站在女人身后,两手抵在身后靠着,受伤的食指翘起,药力发效,指腹间隐隐传来刺激感,不痛但密。
那种密密麻麻的刺激感,完全比不过他素静许久的家里出现一位周身散发着女性魅力的女人,来的猛烈而冲击。
他注意到她纤细的腰身柔和的伸进略微宽松的牛仔短裤中,臀部挺翘。他想自己这样观察她是不是不太好,当然他有这个想法时,已然观察许久。谁知棠若芙专心做饭,并未将精力转移到别的地方。
她是个做事认真且条理清晰的人,整个过程十分安静,不曾停下动作,仅在出锅之前,隔着淡淡的烟火伸了伸懒腰,而后一手抵在细腰之后,一手翻炒。
暴峰深深地吸了口气。
棠若芙回他:“是啊,马上就好了。”
她用双手拿起瓷白的盘子,一手一个,走到门口才想起让他将门推开,室内光线何其灿烂,完全意识不到窗外冰雪未融。
“你手艺不错。”暴峰从她手里拿过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不吝啬赞叹,“让人食欲大增。”
“本来就饿了吧。”她笑,“两点了。”
暴峰走到餐桌前放下盘子,扭头看她:“你着急回家?”
“不着急。”
“嗯。”
棠若芙跟着放下,又去厨房拿碗盛米饭。给暴峰的那碗满满当当几乎要溢出来,自己的则不足碗的三分之一。
“你就吃这么点儿?”
“怎么的不行?”她轻轻地问。
暴峰低笑:“给我盛那么多。”
她微怔,又听他道:“又不是老黄牛。”
棠若芙抿了抿唇,忍不住笑。暴峰这人说话特有意思,比喻也搞笑。她问:“你吃不完?”
他吊儿郎当地说:“也不是,就是吃完了得做点运动消耗掉。”
“那就做。”
“你一起?”暴峰拿起筷子和碗,吃饭的姿势格外接地气,脑子里竟然在思考,下午去进行什么活动,看电影逛街,还是真去健身房?
不太好,他“啧”了声。
坐在旁边的棠若芙却是误会了他的意思,“不好吃?”她问。
夹着西红柿鸡蛋的男人表情微怔,穿着件纯黑色的半袖,露出的小臂和脖颈轮廓清晰又漂亮,像他这个人一样。
他一本正经道:“好吃啊,没吃过这么好吃的。”
棠若芙低垂着头夹一筷子,放入口中品味,唇角微微翘起,朝着人眨了眨眼睛:“你还没吃呢暴峰。”
暴峰说吐噜了嘴,就是想让面前女人高兴,典型的见色起意,专心讨女人开心的狗男人行为。
他又夹起饭菜,吃了两口,这次有资格评价,笑道:“好吃,不吃就知道就知道好吃了。”
棠若芙道:“是吗?就像不试也知道你很厉害?”
暴峰咬了一嘴,微微皱了下眉头。香气拂在面上,女人看似无意的语气,在这个原本就晴朗的房间里,徒增一丝暧昧的热浪。
棠若芙直直地望着他,让他好好吃饭,别三心二意。
暴峰心道这女人真是奇了,明明长了一张清冷的脸,柔软的长发披肩,一脸岁月静好的恬淡,怎么这样勾人不自知?
不自知么?暴峰伸过手去,给她碗里夹菜,视线扫过她的侧脸。
棠若芙吃完饭,便开口道:“我今年二十六,工作刚半年,之前给我爸看病花了不少钱,上个月刚还完,没多少……存款,你要是介意的话,我只能说以后我会越来越好的。”她顿了顿,继续道,“我有过一段感情,三观不合,我现在挺想结婚的,如果你和我有同样想法,我们可以见下一次,如果没有,吃完这顿饭,我收拾一下就走。”
当时,暴峰是有点儿懵的。他头一次接触这种女人,目标明确,不愿拖泥带水,性格如水,态度坚决。他忽然意识到,棠若芙真不是在跟他开玩笑,他若是拒绝了,或许这一辈子也见不到了。
他拧眉思索一秒钟,抬眼看她:“谁娶媳妇儿要求她挣钱养家的?”
棠若芙稍顿了下,有些惊讶于他这个答案,又无比认真道:“我希望我未来的老公不要把我当作女人来看待。”
“你不就是女人么?”
她的目光倏然带了股犟意,他们肆意对视,直白输出自我。
“我爸从小没把我当女孩养。”
“你刚才还说男人和女人不一样。”暴峰对她笑,不是对峙,笑得很有意思。
棠若芙便道:“我说是体力和身形。”
男人的目光扫过她胸前,舌头扫了下后槽牙,认同道:“是不一样。”
“你看哪儿呢?”她目露狠光。
暴峰想笑又得憋着,索性直截了当承认了:“我看哪儿?你说我看哪儿?”他无奈笑笑,低声道,“我这儿正准备做饭,你穿成这样就出来了,我是个男人,不是圣人,你说我怎么不能切手指头?”
棠若芙咬着下嘴唇,双眸带水似的看他,皮肤有些发红。
他又道:“这衣服,衣领那么大,你自己长什么样你不知道?”
暴峰本想适可而止,可话赶话到嘴,终是痞痞地添了句:“诱.惑谁呢?”
她轻抿嘴唇,忽然笑意盈盈道:“你呗。”
“你说的啊。”暴峰搁下筷子,后背倚向座位,环着胳膊,神色异常认真道,“不结婚就不能见了?”
棠若芙:“对。”
“不再考虑考虑?”
棠若芙笑说:“你再考虑一下吧。”
“c……”暴峰感觉自己被要挟了,她从哪里看得出来他对她有很大好感,又敢拿这好感拿来做赌约。他吊儿郎当地说,“我还挺抢手的你知道吧?”
棠若芙颔首,无比虔诚道:“所以不想浪费你宝贵的时间,不骗你,我相亲就是为了结婚,不能结婚,就不要再见面。”
说完,棠若芙的心也沉了下去,她不确定暴峰能否接下,但若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索性不要开始。她想直接走到终点。
她缓缓说:“结婚的话,我保证忠诚。”
女人和男人想法定然不同,暴峰意识不到女人此刻话里的决绝程度,而是理智与放纵在做斗争。
暴峰轻轻握住她的手腕,纤细的一道,肌肤细腻柔嫩,他问:“和你结婚的话,我有什么好处?”
棠若芙怎么能不知道他想要的结果,于是动作从容地凑过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妩媚笑道:“你说呢?”
暴峰忽然觉得,心里头某根紧绷的弦“吧唧”一声,断了,而后理智完败,身体忠于本能,而一天至此,那一屋子里的飘动的暧昧瞬间凝结,蹭的一下往他某处钻。
暴峰,一个事业有成,家境显赫的男人,在血气方刚的三十岁,在这一白日焰火的时刻,轻而易举地被挑逗了。
眼前黑影晃动,棠若芙被拦腰抱起,张开了的嘴巴瞬间被闯入的舌头占领领地,有力又霸道,毫不遮掩,如同暴风雨一般。
理智崩溃了。
棠若芙颤着气息短暂得到属于自己的领地,抵着他健硕肩膀问:“你想干什么?”
“你摸摸下.面。”
她不摸也知道。
“你结不结婚?”她轻轻地问。
暴峰看着她红唇,“结婚就能做?”
棠若芙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有点慌了。
“嗯?”他喘了声。
“……结婚就能。”后面那个字,她没说出口。
“那就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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