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9-25 23:18:08来源:法律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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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看着自己枯黄稀疏的头发,肥大的T恤上永远都洗不掉的奶渍,还有脸颊两侧那两块令人揪心的产后黄褐斑,突然一阵莫名的心烦。
结婚前我虽算不上什么绝色美女,但好歹也算个小家碧玉,至少大方得体。可看着镜子里现在的自己,十足一副黄脸婆的模样。
结婚三年,我愣是把自己熬成了让自己讨厌的样子。
“呜哇——呜哇——”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把我的思绪扯回了现实,顾不上还没来得及吹干的头发,我拉开浴室的门,正撞上林小浩一脸坏笑的从我房间往客厅钻。
一定是又干了什么坏事,我疾步向房间走去,眼前的一幕让我异常恼火。原本在熟睡的女儿脸上被涂满了口红和眼影。
一支被掰断的口红就丢在离婴儿床不远的地毯上,梳妆台上的化妆品被翻得乱七八糟,几盘眼影混着精华液和粉底液被和成了“稀泥”。
我强忍住满腹怒气,先安抚受了惊吓的女儿,然后找来湿毛巾替女儿擦去脸上被胡乱涂抹的彩妆,无奈彩妆带防水功效,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女儿疼的哇哇直哭,哭的我心都碎了。好不容易找到一瓶卸妆水,却发现卸妆水早就过了期。
过了期的化妆品,又带酒精,我怎么敢用在女儿娇嫩的脸上,看着女儿脸上擦也擦不掉的颜色,我再也忍不住了。
我冲到客厅,朝着正在看电视的林小浩大声吼到:“你以后再到我房间乱翻东西,我就让你奶奶把你送回乡下去!”
“我奶奶才不会把我送去乡下呢,你就是个坏女人,略略略~”林小浩对着我做鬼脸,气得我双手发抖,上前拽他。
就在这时,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里,我的婆婆回来了。她一脸错愕地看着我,此时的我因为生气,涨得脸色通红,左手揪着林小浩的衣领,右手握着刚从脚上脱下的拖鞋。
林小浩看见“救星”回来了,发挥他可以拿奥斯卡金像奖的演技,眼眶一红,嘴巴一瘪,两行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流:“奶奶,救我,婶婶要打我。”
话音刚落,林小浩奋力挣脱开我的手,躲到婆婆身后去了,探出半个脑袋,满脸得意地冲着我笑。
“小施,你这是干什么啊?小浩做错了什么事,你要打他?”婆婆把林小浩护在身后,活脱脱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
我长舒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拖鞋,拉着婆婆到我房里,让她看看我那一桌子的狼藉,还有女儿脸上擦不干净的彩妆残留。
我原以为婆婆会理解我为什么动怒,没想到婆婆看了之后,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你那些化妆品反正也用不上了,小孩子顽皮,你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妈,你这说的什么话啊,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玥玥还小,这些化妆品对婴儿的皮肤刺激很大的....”
还没等我说完,婆婆就打断了我的话:“好了,我知道了,等我回来会好好说他的,我现在得出去了,超市抢草鸡蛋,五块钱一袋,去晚了可就没有了。”
婆婆去厨房翻出她收藏的几个超大号环保袋后,就急匆匆地走了。
林小浩在婆婆出门之后,借口要去同学家写作业,拎着书包也出了门,我心里憋屈可我总不能对着墙发火吧?
我只能调整好情绪,告诉自己等暑假过完,林小浩开了学,上了寄宿学校生活就会恢复平静了。
我回到房间,打算收拾好凌乱的梳妆台后抱着女儿去婴儿洗浴中心好好清洗一下,却发现原本摆在梳妆台上的婚戒不见了。
怀孕后我的手指粗了很多,婚戒变小了,戴着有些勒,我就脱下来一直摆在我的梳妆台上。戒指是铂金材质,上面镶嵌了一颗二十分的小钻石。
家里平时没有人来,昨天晚上我都还见着它静静地躺在那儿,婆婆今天又一大早就出去了,根本没进过我的房间,林小浩!我的脑海中炸起一道惊雷。
难不成是林小浩拿走了我的婚戒?除了他还有谁呢?我实在没法想像,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怎么能坏成这样。
我知道这事落在婆婆口里,又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我干脆给在市里上班的丈夫周扬打了电话。
2
我的丈夫周扬,在市里一家星级酒店做厨师,市里离我们这个小县城开车不过四十分钟,但周扬说平时来来回回得太麻烦了,所以一直住在酒店安排的宿舍里只有休息的时候才会回家。
我和周扬是相亲认识的,几年前我在一线大城市打拼,没混出什么大名堂,还经历了一段失败的感情,最后灰头土脸回到了我们这个小县城。
我父母去世得早,和一个姐姐相依为命,姐姐大我六岁,早早地嫁了人,姐姐和姐夫经营一家小饭馆,生意还不错。
都说长姐如母,回到小县城后,在姐姐的安排下,我开始相亲,我明白姐姐也是希望我有个可以遮风避雨的港湾。
见了好些个相亲对象,要么就是岁数太大,要么就是长得太丑,又或者是离异的,和我都不太般配。
也许是见得太多,有些审美疲劳了。我第一次见到周扬,觉得他这个人虽然不能说长得多帅多好看,但还挺干净清爽,在我的印象里,颠勺的厨子都是很油腻的。
周扬大概是靠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获得了我的好感。他的笑容里带着腼腆羞涩,让人感觉他十分的敦厚。
“你现在忙吗?不忙的话我跟你说件事。”我听见周扬那边有些嘈杂但这会儿不是饭点。我听见有人在边上喊“王炸”,瞬间明白了,周扬在打牌。
"什么事,你说吧。"周扬的语气里透着一丝不耐烦。
“你侄子把我放在梳妆台上的婚戒给拿走了,你回来一趟,咱们把这事好好解决一下。”我尽量说的心平气和。
“什么?还有这种事?是不是你自己放哪儿你自己忘了?你再到处找找呗,实在不行你问问咱妈,让她帮着一起找找。”
“你到底回不回来?你这一个月就回来两次,家里的事和你八竿子打不着是吧?”周扬敷衍的态度让我不由地火冒三丈,说话的分贝不自觉地提高了。
我怀孕后,周扬就把婆婆从乡下接到了城里,美名其曰是为了方便照顾我,可我那婆婆几乎不着家,每天早出晚归。
要么就是出去晨练,要么就是去跳广场舞,再或者和社区里其他的老太太一起去排队捡漏。家里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在操持,婆婆完全就什么都不管。
“行行行,你先别着急,我晚上下了班就回来。我马上要去忙了,先不说了。”周扬匆匆地挂断电话。
我放下手机,呆坐在沙发上,思绪纷飞。
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和周扬刚谈恋爱那会,他温柔体贴,周末和我去爬山,他口袋里都会随身带着湿纸,时不时的给我准备一些小礼物小惊喜,让我觉得他很浪漫。
周扬的家庭情况有些复杂,我的婆婆结过三次婚,和第一任丈夫育有一子,和我已故的公公生了周扬,和第三任丈夫育有一女。三任丈夫,没有一个善终。
所以说,周扬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哥哥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周扬的哥哥叫林伟,妹妹叫徐美芝。林小浩就是林伟的儿子。
美芝在省城打工,难得回来一次,但也算和我们走的比较近,对于林伟这个大哥,我接触的比较少,和周扬在一起几年,见过他的次数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清。
我也从没见过林伟的妻子,听婆婆说是因为她不守妇道,所以林伟早早地和她离了婚。婆婆说林伟去了广东打工,留下林小浩没人照顾。
林小浩就这样搬进了我们家,我从没见过这么调皮的孩子,婆婆几乎什么事都惯着他,不管他做错了什么事情,都用一句“他还是个孩子啊”来带过。
晚上到了饭点,婆婆回来了,手里拎着两袋洗衣粉,说是参加社区活动的奖品,见我抱着女儿坐在沙发上不说话,婆婆故意讨好的问我:“饿了吧?我去做饭。”
做什么饭?冰箱里只有一个几乎腐烂的西红柿,还有一堆草鸡蛋。玥玥因为早产,身体一直不太好,非常难带,几乎离不了人。一会儿见不着我就哇哇大哭。
我被女儿绑住了手脚,从早到晚围着女儿团团转,泡奶粉、换尿布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做的。最难受的时候,还是女儿生病的时候,夜以继日地照顾,连睡个安稳觉都是奢望。
我知道婆婆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是嫌弃我生了个女儿的,玥玥和小浩都是她的亲孙,但是婆婆对两个孩子的态度却有着天壤之别。
3
都说老人没有义务帮忙带孩子,我也不指望婆婆能帮我照顾女儿,但家里的家务活,分担一下,总是应该的吧?
菜市场离我们住的小区有几公里的路,婆婆平时有晨练的习惯,每天早早地就出门了,我就寻思着让她捎带点鱼虾鲜肉回来,我还在哺乳期,也好补充点蛋白质。
可婆婆却说鱼虾肉和鸡蛋的蛋白质含量一样多,鸡蛋还便宜,吃鸡蛋就行了,家中冰箱里也只有一些蔬菜,多半还不新鲜。婆婆说世道不好,钱难赚,能省则省。
我给女儿泡了奶粉,我的奶水少得可怜,要指望我那点奶过活,孩子早就饿得皮包骨头了。
婆婆到厨房下了两碗面条,端了一碗给我,然后笑呵呵地对我说:“我们社区腰鼓队今天谈成个大项目,以后每个月都能接几场商演,不但有东西发,还有工资哩。”
“大部分都是县里的,也有可能会去市里,我要是去市里表演,家里的事情还要你多担待一些。”
婆婆边嗦面,边神采飞扬地对我说,脸上来不及洗去的粗制腮红格外显眼。
“妈,你今天有没有见着我摆在梳妆台上的戒指?我和扬扬结婚的戒指。"我问婆婆。
“没啊,我都没进过你房间。”婆婆笃定地回答。
“妈,我跟你说个事,我戒指不见了,今天只有小浩进过我的房间.....”
“你说什么呢?你是觉得小浩拿你东西了?他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还没等我说完,婆婆就打断了我的话。
婆婆把面碗搁在桌上,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小施,我知道小浩这孩子比较调皮,你也不太待见他。但这种事,你可不能冤枉了孩子,指不定是你摆在哪里忘记了。”
得,到了婆婆嘴里,我反倒成了心胸狭窄,蛮不讲理的人。正当我准备把事情好好地跟婆婆捋一捋的时候,林小浩背着书包回来了。
他额前的头发汗湿了,一根根地黏在额头上,一手握着冰淇淋,怀里还抱着一大包薯片。
身上穿的衣服也不是出门时穿的那一件,而是一件全新的耐克T恤。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哪来的钱买这些?
婆婆眼珠子一转,上前揪住林小浩,就往他屁股上打:“上哪里野了一天?让你在家好好写作业写了没?还不赶紧回屋写作业去。”
林小浩自然知道婆婆是什么意思,猫着腰就往房间里钻,这事今天也别想糊弄过去,我上前拦下林小浩,开门见山的问他。
“我的戒指呢?”我心里窝火,脸色和语气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小施,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把小浩当犯人审呐?”婆婆挡在林小浩身前,一副“有什么事冲我来”的样子。
“妈,你这样不是爱他,是害他。孩子做错事,你一味的偏帮,而不去教育他,以后他只会犯更大的错误。”
“林小浩,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那把我的戒指弄哪儿去了。”我不依不饶地要个说法。
“行了!不就是枚戒指吗?我赔你钱,你明天去买个新的,买个一模一样的。”婆婆推搡了我一下,顺势把林小浩推进了房间,带上房门,堵在门前不让我进去。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固起来,婆婆拧着眉头看着我,仿佛我才是那个做了错事的人,天大的道理在她面前都是狗屁,谁要动她的宝贝孙子就是不行。
周扬回来了,看见正在对峙的我们,愣了一下,问:“老婆,妈,你们两在干嘛呢?”
我深呼了一口气,把周扬拉坐在沙发上,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周扬沉默了一会,对我说:“小浩在乡下野惯了,是有些调皮,但是教育孩子得慢慢来。”
“得找对方法啊,你这样跑去质问他,会吓到他的。而且,现在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他拿的,你在好好找找,看看会不会掉到哪个角落里了。”
婆婆听了周扬的话,一下子有了底气:“就是,捉贼拿脏,有什么证据说是小浩拿的?派出所抓人还要讲证据呢!”
“还要什么证据?他身上穿的那件新衣服,专卖店最起码要卖几百块,他哪来的钱?”
“那.....那是我给他的零花钱!你就是容不下小浩,亏你还是个大学生,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婆婆说完这句话,就摔门进了房间。
留下我和周扬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
4
我又气又恨,也顾不上饿的咕咕直叫的肚子,把周扬拽到房间里,我有太多问题要跟他好好谈一谈。
回到房间,关上房门,周扬抱着女儿逗弄着。
“周扬,别的事我先不说,你以后每个月工资能不能交给我?”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心里有太多积压的委屈,它们拉扯着我脆弱的神经,我的情绪随时都会崩塌。
“之前不都说好了,钱给我妈,让我妈当家吗?”周扬抱着孩子,侧过头来问我。
周扬每个月发到手八千多块,他在酒店上班,包吃包住,他不抽烟,也不喝酒,每个月除去房贷、基本的生活费还能剩下四千来块。
但这剩下的四千来块,我从来没有见到过,周扬每个月都会把钱转给婆婆,当初说的很好听,把钱交给婆婆,婆婆买菜做饭,孩子的奶粉婆婆也会买。
说什么,只要我要用钱,跟婆婆知会一声,随时取现给我。但事实却不是这样的,没生孩子之前,我自己有工作有收入,对于周扬的收入,我也不多过问。
可我生了孩子后没有上班,虽说自己也有些积蓄,但那是我和女儿最后的保障,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拿出来的。
婆婆也没有之前承诺的那样爽快,每个月要买奶粉的时候,总会唠唠叨叨的让我多给孩子喂些母乳,说奶粉没有母乳好。谁不知道母乳好?那也要我有啊。
说白了就是舍不得钱,我需要用钱的时候,婆婆总会询问很多,然后让我能省则省,也就是说我所有的开支都得经过婆婆的审核。
人家产妇生了孩子后,婆婆都是一天三顿变着花样的做月子餐,但我一天三顿都是随缘,有什么吃什么,婆婆的心思都花在了外出交际上。
我坐月子期间,还得自己洗衣服。我姐来看我,发现我脸色不好看,提出想来照顾我月子,还被我婆婆拒绝了,而婆婆拒绝的理由,竟是因为怕别人说闲话。
月子没做好,落下一身毛病,现在我的眼睛风一吹就流泪,还无故得了偏头疼。简直苦不堪言。
周扬直接做了甩手掌柜,家里的事他全然不过问,说是来来回回的太麻烦,但我知道是因为女儿夜里总哭,我又经常起来喂奶,会吵到他睡觉,所以他宁愿睡宿舍。
“最后一罐奶粉也见底了,马上又该买奶粉了,每次我跟妈拿钱,妈都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这样我很被动你知道吗?”跟人伸手要钱的滋味,真的不太好。
“怎么会呢?你直接说就好了啊,孩子的奶粉钱我妈肯定会给你的啊。至于那些不必要的东西,能不买就不买吧,你现在不工作,不知道赚钱有多难。”
周扬此话一出,我立刻炸毛了。
“不工作?是我不想工作吗?没生孩子之前,我也是坐在写字楼里每个月按时拿工资的高级白领,是因为替你生孩子带孩子,我现在才要伸手要钱,我没自尊的吗?”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顺着脸颊一股脑儿流进嘴里,又咸又涩。
"哪有自己成了家,还每个月把工资都交给妈妈的人?是我跟你过日子还是你妈跟你过日子?"我克制不住激动的情绪,大声朝他吼道。
“郑小施,你现在要跟我计较这些是吧?我妈一辈子辛辛苦苦把我们兄妹三个养大,现在她上年纪了,我把钱给她存着。”
“让她心里能踏实点,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我妈是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了啊?都是一家人,这个家谁当家不是当?”
周扬说的理直气壮,口口声声说着都是一家人,可我从他的话里话外没有听出一点他把我当一家人的意思,他和他妈才是一家人,我是外人。
婆婆虽是农村户口,之前却也买过养老保险,现在每个月有两千多的退休工资,再加上周扬每个月给的四千来块钱,一个月也有将近七千。
可家里的伙食一塌糊涂,也没见婆婆为这个家添置过什么东西,女儿每个月喝奶粉,但母乳也没断,每个月撑死了也就两千块钱。
“周扬,你妈的苦不是我造成的,我的苦却是你造成的,你要给你妈安全感,那我的安全感谁来给?”
"如果你认为,生活就是活着,有饭吃就行,有衣服穿就行,那我无话可说。路边的乞丐没饿死,不代表他们活得好,过得幸福。"
我对周扬始终抱有一丝幻想,希望他能明白我内心的焦虑,改变生活的现状。
“你是乞丐吗?我让你成乞丐了?你好歹是个大学生,应该知书达理一点,你老跟老年人和小孩子较什么劲。”
说完周扬放下女儿,径直去卫生间洗澡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错愕且心如死灰。
5
两人背对而眠,一夜无语。
第二天一大早,周扬就赶回市里上班了,临走前留下一千块钱,让我给女儿买点玩具和辅食,他一再叮嘱我,没必要的东西不要买。
没必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是女儿的东西,还是我的东西?我看着他放在桌子上的一千块钱,心里五味杂陈。
经过头一天那么一闹,婆婆早上带着林小浩去了社区老年人活动中心,说是省的把他留在家里碍我的眼。
婆婆煮了稀饭,配菜却只有两块豆腐乳。我看着那两块发黑的豆腐乳,毫无食欲。
我抱着女儿,准备出门,去看看我姐姐。
刚下楼,就在楼下偶遇了邻居小玲,小玲和我差不多时间怀的孕,分娩的时间也很接近。她也生了个女儿,此刻正由婆婆陪着推着女儿下楼遛弯、
“小施,出门啊?好久没看到你了,呀!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小玲以前是那种面无二两肉的女孩,而此刻她却红光满面,整个人都圆润了,脸上洋溢着一种幸福满足的微笑。
我有些窘迫,支支吾吾地回答:“嗯,生完孩子后没什么食欲,确实是瘦了好多。”
我再瞥一眼婴儿车里小玲的孩子,肉嘟嘟的小脸,两条腿有力地瞪着,眼睛乌黑,皮肤白皙。再看看我怀里的玥玥,又瘦又小,对比明显。
“你看我都胖了,以前的衣服都不能穿了,只能重新买了,你看看,我这手指都粗了,婚戒都紧了。”小玲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满是幸福的笑容。
小玲的婆婆许是看出了我脸上的尴尬,拉着她说:“趁着还早,咱们去附近的商场逛逛,给我的宝贝大孙女买几件小衣服。”
我看着小玲和她婆婆离去的身影,心里一阵心酸。
小玲是农村的女孩,以前在一家服装店做导购,嫁到城里后简直被婆家宠成了宝,再看看自己,一手好牌打的稀烂,我不禁有些心塞。
我抱着女儿坐上公交车,一路上我心里就像塞了一块棉絮,堵得慌。
我不是爱攀比的人,可是同样都是女人,付出了同样的努力,境遇却是如此天差地别,心里的那种落差、嫉妒、甚至是悔恨让我有种想哭的冲动。
我坐车到了姐姐的饭馆,不到饭点,店里比较空,姐姐、姐夫见我来,都很高兴。
还没等我说话,肚子先不争气地叫了。姐姐去厨房给我下了碗面,特地放了许多牛肉。
我低头吃面,连汤都喝完了。我满足地舔了舔嘴唇。
“怎么又瘦了?脸色还这么差。”姐姐满脸心疼的看着我,眼神里都是担忧。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面对自己的亲姐姐,我所有的逞强和此刻都化为泡影,我哭哭唧唧的把一肚子的委屈告诉姐姐。
我当然不是指望姐姐能替我讨个公道,我只是需要一个倾诉对象,只有我姐姐才会设身处地的为我想。
姐姐静静地听着,眉头就没松开过。等我我哽咽着说完,姐姐才重重地叹了口气。说了一句:“我知道你过得不好,没想到是这么不好。”
“早知道是这样,我宁愿你当初不结婚。”
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姐夫脸上的神色也有些沉重,半晌才开口问我:“要不要我和你姐姐去找周扬谈谈,这样下去,日子怎么过?”
我听了连忙摆手,我知道,这事如果我姐姐和姐夫出面干预了,就变味了,说不好矛盾得不到解决,可能还会激化。
“你和周扬这样两地分隔的也不是个办法,夫妻两人长期不在一起,感情会出问题的。”
“我和你姐夫打算今年把饭馆扩张一下,周扬的手艺不错,又是星级酒店的厨师,你问问他有没有兴趣合伙,辛苦是辛苦了一点,不比上班差的。”
我听了姐姐的话眼前一亮,我当然希望周杨能离家近一点,谁愿意过这种夫妻相隔两地的生活啊?
我性子也急,立马就掏出手机,拨通了周扬的电话,在电话里向周扬转达了姐姐姐夫的意思。在这件事上周扬和我一拍即合,他也表示自己干怎么的也比给人打工强,和姐姐姐夫合伙的话,我们也出不了太多钱,工作这些年,家里积蓄是有的,只等一个机会了。
周扬说晚点他打电话跟婆婆商量一下,我却觉得这样的事,还是当面说比较好。周扬破天荒地听了我的话,没有嫌来回麻烦。当晚,周扬下了班就回来了。
6
婆婆很晚才从老年活动中心回来,看见周扬在家有些吃惊。
“儿子,你怎么回来了啊?明天不上班?”婆婆手里还攥着她跳舞用的花扇,身上的牡丹印花T恤都被汗水打湿了。
“妈,我想跟你说个事,小施的姐姐和姐夫打算把他们的饭馆扩张一下,我和小施商量过了,我打算入个伙,这样我也就可以留在咱们县里了,以后也方便照顾家里。”
婆婆瞥了我两一眼,就朝着卫生间走去,拧了条毛巾擦脸,边擦边说:“入呗,你要做啥妈都支持你。”
“嗯,那就好,妈那你明天去银行给我取十万块钱,我想早点把这事定下来,姐姐那边都看好铺面了……”
“什么?要钱?自家人合伙做生意,还收你钱?”婆婆一听周扬跟她要钱,停下了还在拧毛巾的动作,转过头来看着我两。嘴里念叨着“你怎么说也是个星级酒店的大厨,你技术入股不行吗?”
“妈,周扬是入股做老板,不是给我姐姐姐夫打工,如果按你说的那样,不就是周扬去我姐姐姐夫饭店里上班,然后他们给开工资吗?”我以为是婆婆没有理解我们的意思,补充道。
“要什么能赚钱的路子,谁愿意带别人一起发财?我看你姐姐姐夫大概是自己想盘店面,又差了些钱,所以才想拉我儿子入伙。”
婆婆的话刺耳又难听,犹如一道旱天雷,劈的我愣在原地,我姐姐和姐夫明明是一片好意,怎么到了婆婆嘴里就成了算计?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姐姐和姐夫也是一片好意,希望周扬能留在离家近点的地方,又不耽误挣钱。”
我虽生气,但也不想做在表面上,脸上任挂着牵强地微笑,毕竟钱在婆婆手里头攥着,没有钱什么事都办不成。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我心里再不满也只能先忍气吞声,我朝周扬使眼色,意思是让他再表表态,婆婆向来疼他这个儿子。
周扬也心领神会,刚要开口,话到嘴边却被婆婆硬生生的给噎了回来。
“人家都是从小地方往大城市发展,哪有在市里待的好好的还往小县城跑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在市里混不下去了呢。”
婆婆擦洗干净,朝脸上抹着她最近刚被其他社区大妈安利的“贵妇霜”,然后对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小心翼翼地收好了她的瓶瓶罐罐。
“得了,这事就这么样吧,你姐姐姐夫真的有意思邀请扬扬一起搞饭点呢,就让扬扬技术入股,凭本事挣钱,我们也认了。”
“工资么,只能比他原来待的这个地儿高,不能低了,这亏我们可不吃,年终分红可以再谈。要是他们不愿意,这事以后也甭提了。”
婆婆一句话就给这事盖了盖儿,我再看周扬,他脸上原本那股子坚定早已不知所踪,对于婆婆的话他不反驳,等同于默认。
“妈,给人打一辈子工也不是个事,周扬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学习一下经营,我姐姐的店生意如何你也是知道的,到时候我们赚到钱了可以自己单干啊。”
我不死心,试图站在周扬的利益角度来说服婆婆。
婆婆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小施啊,你要真那么胸有成竹,为什么不把你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我知道你有个小金库。”
真是千年老树成了精,婆婆居然惦记着我那点私房钱。那是我的婚前财产,是我辛苦工作攒下的钱,是我和女儿最后的生活保障,也是我仅剩的一点安全感。
我和周扬打算结婚的时候,周扬说他妈一个人把他养大,十分不容易,买了房子后,家里没有什么积蓄。
我还记得当初周扬对我说:“如果你们家非要彩礼,我只能到处去借,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他说的情真意切,眼里甚至闪烁着点点泪花,我本来就心软,被他一说,心理更是触动。我本来就没有父母,姐姐又早就嫁人了,彩礼给谁呢?
他不给彩礼,我也没有陪嫁,我还天真的认为我们的感情是不掺杂任何物质的、纯粹的感情。结婚的时候我连三金都没要。
只是去珠宝店里选了个最便宜的钻戒,那颗小的不起眼的钻石,寄托了我“爱情恒久远”的美好期许。
现在想来,我当时真是脑子进了水。他的承诺一个都没有兑现,而贫贱生活带给我的焦虑,我却每天都在忍受。
7
和姐姐姐夫合伙开饭馆这件事,最后还是没了下文,我也是彻底明白了,钱到了婆婆手里,想让她再拿出来比登天还难。
而我的丈夫周扬,在他眼里看来,违背母亲的意愿有违孝道,凡事必须要和我婆婆商量。
我第一次觉得后悔,如果我一早知道他是这样愚孝,我绝不会和他结婚。
我也曾在深夜里辗转反侧,痛哭流涕,为我和女儿的未来担忧。
我忽然觉得自己和女儿在这个家里很多余,我觉得自己似乎是选择错了。
好不容易熬过了漫长的暑假,林小浩开了学,婆婆把他送去了寄宿学校。
日子恢复了平静,如往常一样,就像以六十码的车速在荒漠国道上行驶,路的两边没有风景也没有期待,更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
玥玥的食量增大了,每个月需要的奶粉数量也增加了两罐,为此婆婆诸多怨言,我有听她在背后和邻居说,我生了个只会吃的赔钱货。
我和周扬交涉过几次,无果。他依旧是每个月都把工资如数交给婆婆,然后我每个月都得伸手跟婆婆领“低保”。
婆婆说的最多的就是“省着点花,不该买的东西别买。”而她自己一边劝着我节省,一边买了一堆叫不上牌子的护肤品,价格不菲。
用婆婆的话来说,她前半生受了太多苦,她都这把年纪了,理应享受生活了,而我还年轻,应该多经历生活的磨炼,才能学会珍惜眼下的生活。
简单来说,就是以降低我和女儿的生活品质为条件,满足她的物质需求,在她眼里看来,这叫孝顺,叫懂事。
第一场秋雨过后,气温骤降。我感冒了,发烧伴随着剧烈的咳嗽,我怕传染给女儿,让婆婆带着玥玥睡两天。
可婆婆却说:“小孩子不能这么精细的,小病不生容易生大病,这种时候就适合锻炼孩子的抵抗力。”
我知道婆婆是嫌玥玥麻烦,夜里得起来泡奶粉给她喝,婆婆白天跳舞跳得起劲,晚上睡觉睡的死。
自己的亲孙女,都不愿意带,我的心寒透了。没办法,我只能强撑着把女儿送到我姐姐那边。
姐姐见我咳的厉害,问我:“去医院看了没?你这种咳法,人怎么受得了?”
我摇摇头:“我没上班,医保早就停了,现在去医院看个伤风感冒也要上千块,倒是吃了药,但是不见好。我宁愿留着钱给女儿买奶粉。”
姐姐听我这么说,当即就拽着我要去医院:“身体是自己的,没有健康的身体,有再多钱都没用!周扬不管你,还有我这个做姐姐的管。”
姐姐的一句话,让我泪如泉涌。是啊,我怎么就把日子过成了这样?我竟然拮据到连自己的健康都顾不得了。
姐姐带我去了医院,拍了CT,医生说我肺部感染严重,已经有发展成肺炎的趋势了。
医生开了药,让我输液做雾化,姐姐要替我付医药费,我坚持不让她付。
“姐,我自己还有些钱的。”怕姐姐不相信,我又给姐姐看了我银行卡的余额。
不是我跟姐姐客气,似乎只有这样,我才能在姐姐面前显得不那么凄惨。
“小施,女人就是得存些私房钱的,物质是生活的基础保障,不管老公对你好不好,自己手边有点钱,总归是保险。”姐姐语重心长的对我说。
“这钱,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别拿出来,自己留着。真要缺点什么你跟姐姐说,你姐夫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姐姐真后悔,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同意你嫁给周扬……”
姐姐自责地叹了口气,我苦笑道:“是我自己要嫁给他,谁拦得住呢?我当初也是猪油蒙了心.....”
姐姐陪我输完液,又给我买了许多水果补品,让我好好补充营养,说玥玥在她那边她照看着,不用我担心。
而周扬知道我在医院里输液,只是问了一句好点了没有,就再也没给我发过消息了。关心我仿佛只是例行公事的敷衍。
回到家,婆婆看我手里拎着的水果和补品乐开了花,一边夸我姐姐真会买东西,一边往自己房间里搬。
我说不出口这是姐姐因为我生病买给我补身体的,如果我说了,会显得我这个人很斤斤计较,我只能大方的和婆婆分享这些东西。
婆婆平时买的吃食,什么核桃、大枣、红皮花生,全用食盒装着,在她自己的房间里放置着,生怕我看见,更怕我要。
8
输液几天后,我的身体状况有了好转。几天没见女儿,心理牵挂的很。于是想着第二天一早去把女儿接回来。
我吃了药,早早地躺下睡了。可睡梦中我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翻东西的声音。难道是家里进贼了?
我猛然惊醒,迅速地打开床头柜上的灯,可眼前的一幕却让我惊呆了,我的婆婆手里拿着我的包,不知道在翻找什么。
“妈,你翻我包干什么?”我瞪大眼睛不解地问到。
婆婆涨红了脸,支支吾吾了老半天,牙齿都快把下嘴唇咬破了,才拉下老脸对我说:“小施,你那里不是还有几万块钱吗?先给我用用。”
原来婆婆半夜偷摸溜进我的房间,翻我的包,是为了我的那几万块钱。想必她找的是我的银行卡。
“妈,你要钱干什么?”
“别说那么多了,你先把钱给我,回头我再跟你好好说。”婆婆一脸焦急地催促我拿钱。
“妈,你先说什么事。周扬的工资平时都给你了,我自己是有点钱,但那个钱不能动的,我就那么点钱了。”
婆婆一听我不拿钱,立刻变了脸:“行啊,让你拿几万块钱,得我求你是不?行,我打电话,让扬扬跟你说。”
婆婆有些气急败坏,冲回房间拿了手机,当着我的面给周扬打电话。电话打了很久才打通,电话那头的周扬,声音里也都是倦意。
“妈,大晚上的,什么事啊?”周扬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
“你媳妇长本事了啊,我就要用点钱,几万块钱她都不舍得给我,来,你来说说她。”婆婆特地开了免提,把手机递到我面前。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周扬才张口:“小施,你那里有钱的话,先给妈用一下吧,回头我再给你。”
我想也没想一口就拒绝了:“我不给,我问她什么事她也不说,平时你的工资都给妈了,怎么到了要用钱的时候,连几万块都拿不出来了?”
一旁的婆婆听了,气的直跺脚,跳起来用食指指着我骂我:“好哇好哇,我真是瞎了眼啊,怎么会让我儿子娶了你这么一个物质的女人。”
“区区几万块钱,你都不愿意拿出来啊,老大等着钱救命呢!”
物质?我物质?婆婆的话,真是让我忍俊不禁。
“妈,你讲点道理,我的钱是我的婚前财产,怎么分配怎么使用,那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被婆婆说的心烦。
“亏你是个大学生,你那么多年的书,读到钱眼里去了?早知道这样,当初我还不如让扬扬娶个乡下女人,至少不会像你这样。”
婆婆见我铁了心不肯拿钱,就一个劲拿话怼我。
“我这样?我哪样了?我是半夜翻别人包了还是怎么了?我的钱我不拿还有罪了是吧?我今天我还就不给了!”
我也是倔驴脾气,性子上来了谁说话都不好使。
婆婆一拍大腿,眯着眼睛,手指都快戳到我脸上了:“真是丧了你的良心了,扬扬,听见了没有,这就是你娶的好媳妇。”
“你倒是说句话啊,你是要把我气死吗?”婆婆拿我没办法,就只能哭叫着给电话那头的周扬施加压力。
“郑小施,你要么就现在把钱拿给妈,要么你就等着我明天回来跟你离婚!”周扬在电话那头对我说着狠话。
我承认这句话还是有一定的杀伤力的,至少在那么几秒,它确实震撼我的心,让我大脑短路了几秒。
“离婚?好,你明天回来,咱们明天就去离婚。周扬,我算是看清楚了,我就是来你家扶贫的!”
丈夫每月工资上交婆婆,婆婆却仍哭穷,得知缘由我坚决离婚
婆婆一直拿眼角瞥我,模样猥琐,我懒得再看她。见在我这里讨不到好处,婆婆拎个包哭哭啼啼地出门了。
婆婆一夜未归,我一夜无眠,我心里还是担心,怕她在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正准备给婆婆打个电话,家里的门铃被按响了。
我批了睡衣,从猫眼里看到门外站着的是二舅妈,也就是婆婆亲弟弟的媳妇。
我打开门迎她进来,二舅妈平时和我们走动少,一年到头也就过年的时候,才会小聚一下,对于二舅妈的突然造访,我也有些诧异。
“小施,你婆婆回来了没?”二舅妈一进门就问我,我看她眼里有些红血丝,看样子也是没休息好。
我摇头:“我婆婆上你们家去了?”
二舅妈点了点头:“你婆婆大半夜的来找你二舅借钱,在我们家又哭又闹的吵了好久。”
9
我原以为婆婆是跟我闹变扭,赌气离家出走,没想到她竟然是在我这没要着钱,去舅舅家借钱了。
“你婆婆跟你要钱,你没给,对吧?”二舅妈拉我坐到沙发上,把脑袋凑近了问我。
我点点头回她:“我也不知道她要钱干嘛,我就没给。”
“你没给是对的,本来我也不想说,但我看你是个忠厚老实的姑娘,你们这个家,要是你婆婆当家,它就是个无底洞,永远填不满。”
“周扬的那个大哥林伟,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嗜赌成性,手脚还不干净,被派出所抓了好几次了,还坐过牢。这些年你婆婆一直在帮他还赌债。”
二舅妈的一番话,醍醐灌顶,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周扬每个月都给婆婆钱,婆婆却依然没钱了。
“昨天林伟在隔壁县,偷了一家手机店,触发了警报器,逃跑的过程中,还打伤了人,你婆婆还天真的以为,花点钱就可以捞他。”
二舅妈边说边露出鄙夷的神色。
“你知道美芝为什么不愿意回家吗?想当年美芝本来能念大学的,全都是为了林伟,你婆婆愣是让她辍了学。”
我恍然大悟,原来我的小姑子,不是因为工作原因不回家,而是因为不想回家所以才出门打工。
二舅妈又细细地向我吐了许多,说是婆婆的第一任丈夫就是因为婆婆年轻时喜欢在外面跟其他男人搞暧昧,和人动手,结果被人失手捅死。
婆婆一直觉得亏欠林伟,所以就极度的溺爱他,最终导致林伟变成了今天这样。而婆婆却没有从中吸取教训,反而把林浩变成了林伟的缩影,真是讽刺。
二舅和二舅妈这些年借了不少钱给我婆婆,他们都知道这钱说是借的,有没有的还就两说了,所以这次婆婆再开口借钱,他们没有答应。
婆婆在二舅那里吃了闭门羹后,连夜打车去市里找周扬,逼着周扬跟同事们借钱,凑了五万块块钱,但还是没能保释林伟。
偷盗加伤人,法不留情,林伟这次估计得判刑。
周扬是和婆婆一起回来的,周扬绝口不提离婚的事,我把结婚证拍在桌子上:“不是要离婚吗?走,现在去离。”
周扬看了我一眼,以为我在跟他置气。
“别闹了行吗?折腾了一晚上已经够累了。”周扬往沙发上一躺,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
“闹?我认真的,我不想过了,我想清楚了,咱们去民政局把婚离了吧。”
我和周扬的这段婚姻让我身心俱疲,原本找个人是为了遮风挡雨,可到最后才发现,我生活里所有的风雨都是他给的。
周扬看我严肃的表情,终于明白我不是说说而已,他坐直了身子,来拉我的手:“小施,你别这样,是我话说重了你原谅我。”
我轻轻地挣脱开他的手,周扬脸上的神色开始紧张起来。
“你难道不为了女儿考虑吗?”周扬掐住我的软肋。
我的心里刺痛了一下,可他不明白,我正是因为女儿,才决定和他离婚。这段婚姻里,我不但是在扶贫,还是丧偶式婚姻。
周扬完全就是甩手掌柜,也许他是个合格的儿子,孝顺的儿子,但他绝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一个合格的父亲。
他让我觉得沮丧,让我觉得生活没有盼头,我一度深陷在这种焦虑不安里,我也曾试图去解决问题,可是根本无济于事。
追根溯源,我认为我和周扬的婚姻就是错误的,离婚当然不是我初衷和目的,它是我在没有任何办法的情况下,采取的最后措施。
离开他,我的人生将会有一百种可能,但和他在一起,我的人生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长期的痛苦。
婆婆听到我说要离婚,然后周扬又一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白眼直接翻上了天。
“呵,我当初以为我们扬扬娶了个大学生,知书达理的,现在想来真是看走了眼,狗都不嫌家贫,知道我手头没有积蓄,就想和我儿子离婚了,你良心呢?”
我看着眼前这个一起生活了几年的婆婆,如同置身寒冬冰窟,她的话像凛冽的刀,一刀一刀杀死了我最后的那点不舍。
“妈,你爱子心切我能理解,但是你用周扬辛苦赚的钱去补贴他大哥,我作为周扬的妻子有发言权,周扬赚的钱是夫妻共同财产,我有权追回的。”
婆婆咬牙切齿想要和我争执到底,我却觉得索然无味,丢下吹胡子瞪眼的婆婆和不知所措的周扬,径直回房间收拾自己的东西。
10
我要走,周扬是又拉又拽,就差给我跪下了。但我心理清楚,就算他真给我跪下,也不是真的悔改,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只要我心软,只要我回头,他绝对又是老样子,我又得回到之前的生活里去。我腻了,也怕了。
我收拾了几件衣服,离开了家,坐上出租车的时候,我竟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原本我以为我自己会嚎啕大哭一场。
姐姐对于我说的我要离婚这件事,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也许姐姐也明白,离婚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
“你要真的决定要离婚,那你就得更加努力了,你现在没有工作,没有收入,万一周扬要跟你争夺孩子的抚养权,这对你很不利。”
姐姐提醒我,不管周扬会不会跟我争玥玥的抚养权,我都不会把孩子交给他的。
我没法想象,一个没有责任心的爸爸还有一个重男轻女的奶奶。玥玥在这种环境下长大,会是怎样的一种心境。
虽然我决定和周扬离婚,没办法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但至少,我能保证的是,我会把我所有的爱都给她。
我开始找工作,我在本地的一个招聘网站,找了一份教育机构老师的工作,我是大学本科毕业,英语四级,虽然不是教师专业,但教小学生足够了。
教育机构的负责人是个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女人,身上散发着一股独立女性特有的魅力,举手投足之间充满自信,令我羡慕。
这份工作待遇不高,基本工资三千,但是加上周末的课时费,一个月也有四千多,最重要的是每天只要工作五小时,不耽误我照顾孩子。
周扬来找过我几次,他说他不同意协议离婚,如果非要离婚,让我上法院,夫妻一场如今却要对簿公堂,真是悲哀。
我找了律师,为我打离婚官司,玥玥的抚养权我志在必得,婆婆来我姐姐店里闹过几次,她像个泼妇一样,在地上撒泼打滚,脚上的鞋子还掉了一只。
她带着押韵旋律的哭腔,引来了路人的围观。有人掏出手机拍照,却没有人伸手去搀她。
婆婆嘴里说着造谣的话,数落我对她如何如何不好,如何如何不顾家,如何如何刻薄自己的侄子。
姐姐听不下去,要上前和她理论,我却伸手拦住姐姐,对付这种泼皮,讲道理根本没有用,我一通电话打给了派出所,说这里有人寻衅滋事。
派出所很快就到了,最后,矛盾激化,婆婆挠了执勤民警一脸血。被架上警车时,婆婆嘴里还在高呼着:“警察打人啦!”
任凭婆婆胡闹,孝顺的周扬却全程没有露过脸,也许是怕丢人,也许是遇到了令他更棘手的事。
法院开庭的那一天,我才见到周扬。不过是一段时间没见,他整个人萎靡了许多,胡子拉碴的,已然不见了原来那份干净清爽。
周扬主动放弃了孩子的抚养权,这是我没想到的,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原来是婆婆逼着他放弃的,说怕他带着个孩子,将来不好找媳妇。
法院最后把孩子的抚养权判给了我,周扬每个月得给三千的抚养费,对于这个结果,我很满意。
离开法院的时候,周扬追了上来。他捏着T恤的一角,脸上有些为难,他舔了舔干涩脱皮的嘴唇,支吾了半晌,才对我说了一句。
“小施,对不起。”
此刻的周扬像个局促的孩子,也许他说的所有“对不起”中,只有此时的这一句走了心,但又能怎么样呢?覆水难收罢了。
当你真的决定放弃一个人的时候,你不会希望他在你面出丑,他所有的温柔也无法再触动你的心。
婚姻生活的本质就像合伙做生意,一个人不用心经营,另一个人就会很辛苦,而通常的结局都是关门散伙。
我不后悔爱过他,也不后悔跟他离婚,年岁漫长,我总不能让自己一生都活的那么不如意。
“对不起我收下了,希望遇到下一个她的时候,你不要再对不起别人。”
我不是一个大度的圣母,但此时此刻,我是真心希望彼此能够鼓起勇气,去拥抱自己崭新的人生。
几个月后我在街上碰见二舅妈,她告诉我林伟被判了刑,要坐五年牢,林浩在寄宿学校和同学起了争执,用板凳砸断了同学的鼻梁骨,被学校劝退了,还得赔好多钱。
周扬和他妈的日子,过得一地鸡毛。
我听了有些唏嘘,但却没有评论什么,我已经不是周家的人,多说几句就成了是非。
一个人带孩子真的很辛苦,但女儿第一次叫出“妈妈”的时候,我的眼泪脱了缰,那一刻我觉得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女儿是我和周扬过去爱情的证明,也承载了我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许,清风浮动,我抱着女儿进入甜甜的梦想,未来可期,迎接我们的将会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明天。(原标题:《丧偶式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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