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10-01 15:54:06来源:法律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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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门村,是老朔县城的别称。朔县城当年实在是小的可怜,当然首先是人少。城街南北东西各有二里左右,不算太小,可还远没有住满,人口大概在一万左右。只是南大街、东大街勉强铺面相连,西街北街,居民稀稀落落。城内东南角、东北角、西北角,空地,圪叭,荒草滩多的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初,狼进城伤人的事屡有所闻野猪也敢进城。相比农村,不过是个大村子。比一般大村子,譬如神头、利民、沙塄河,多了四个城门而已。所以,人称“四门村”,也算名副其实。
城里城外都认同叫“四门村”。不过叫的感情内涵略有区别。城里人住的多是市民户,一边自己叫自家“四门村”,一边些须有点鄙夷村里人。虽说都是“村”,我村跟你村却大不同。你们是“农业户”,我们是“硬供户”。我们每月国家保证供应28斤成品粮,三斤白面四两油,肉票烟票糖票你们“脓糊糊”啥也没有,优越感油然。村里人脖筋一硬,只能咬着牙暗暗发狠:“再等一回“六零年”(饿肚时代的代名词),饿得你个狗们的头起来㞘(尻子,屁股)子起不来。老子刨上二分小块地,起出山药就换尼玛城里个‘机粉面’(城里市民户女子不出地劳动晒日头,皮肤如同当年机器磨的面粉,白净。)。”犟到底,农村妹子最盼往城里嫁,城里姑娘死活不出村做媳妇。
四门村,城内寥落,城门口外四关更荒凉。上世纪六十年代以前,站在城头四外望,南关夹着通阳方口宁武繁峙忻州太原的官道,人烟还算阗集。西关陷在西门外黄土培起的古城墙和砖城墙之间,只见片片黑房顶,其余灰黄一片。北关离城门最远,背靠古城墙,漫漫黄沙之中,零星几户人家,似有若无地洒在黄土圪塄半腰,不仔细看还以为不是个住人的地方。东关人家最多,地片最大。东门外,分“前关”“ 后关”“ 当关”。中间以“三官庙”和一条通火车站的马路为界。前关、后关各有一条大沟,逐渐的被东关勤劳的农民变成耕地,菜地和庄稼地。庄稼种在坡地上,菜地就在古旧的沟底和高处的平地上。民居点缀在庄稼地和菜地间。当年全县的农业社数东关“五三社”肥,一个工分开块数钱工资,不亚于个工人。倒也物阜民丰,不输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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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十年以前的朔县老城四关,景象不同,特点各别。老话民谣概括的好:“东关绞辘轳,西关倒铧炉,南关印窗花,北关编灌头(从井里提水的水桶)。”
出朔县城东门“文德门”,再出瓮圈南门,照东南方向,是去旧火车站(阎锡山在一九三七年六月基本修通,且朔县有了东榆林、神头、前寨、朔县四个火车站。日本人三八年六月修得火车桥,全线贯通。一九五九年迁到东关正东,九十年代初迁到现址)、南邢家河、辛庄、贾庄、滋润、南榆林、雁门关的路。向路北转,是五九年用到九十年代初的火车站大路。跨过铁路,就是去七里河、十里铺的路。半道,路南,是“三官庙”。路北是通向后关的沟和路。再往北,是可以通胡家窑、贺家河、木寨、小平易、安庄、神头、岱岳的大路。三官庙南面又有一条深沟,沟南边也是菜地。路北全是宽宽的老沟,直到火车站,全是种着菜。
“东关绞辘轳”,那是种菜的特点。城里城外自己不种地的居民,买卖人、手艺人多。蔬菜的供应大多来自东关。东关种菜,种菜须水,浇水就得靠辘轳。春末夏初,正是菜农的好季节。菜农们(2019.02.13.己亥元月初九)大清早出地割菜,把新鲜水嫩的菠菜、韭菜、羊角葱、水萝卜、顶花带刺的黄瓜摆在独轮车上或者菜担子上。水灵灵,绿莹莹,红是那红,白是那白。在凉凉的晨光里,喊一嗓子“买菜啰!”“黄瓜韭菜水萝卜!”声音如同辘轳井水般甘甜。城街上原本住户不多,都是老主顾。大门“吱妞”呀开,小媳妇大姑娘或站在高圪台上探下身,指点要这个那个,或是伸一只手出来,不露身子,要一条黄瓜两根水萝卜,小葱芫荽菜农免费搭送。钱,得张开手接。可不能取,万一碰住人家的手,可是失礼了。男女授受不亲嘛!
卖菜归来,朝阳喷薄。赶紧浇菜。中午是不能浇菜的,天热水凉,菜嫩,会“炸”死菜苗,必须赶早,不见红日最好。氤氲的晨雾里,吱妞吱妞,此起彼落的,是辘轳声;哗啦啦,哗啦啦,遥相呼应的,是水车的歌;“茴白栽完了没?”“片连(苤蓝)秧子有没了?”邻居的问答应和中,菜农们不停忙碌着。从春到秋。冬天,挎个箩头,拾粪积肥,准备下一年的开始。
绞辘轳浇水逐渐被水车取代。水车各式各样。老式的是木翻斗水车。一串木斗间隔尺许,挂在两根铁链(或绳子)上,铁链挂在水车轮盘上。轮盘转着,木斗从这边下去那边上来,从井下舀上水,又随铁链转上来。水斗装满水,到了该转下去的时候一翻身,把水倒在接水的水簸箕里。水便不断地汩汩滔滔流进垄道,流进菜地。水车上有竖转盘还有横着的转盘,两个转盘咬合的地方膏满黑乎乎的“车脂油”,润滑。横的转盘上绑一根木杠。长的一面三个人,短的一面两个人。五个人不住不歇地使劲推。天天如此,汗流浃背,那菜才鲜嫩无比。
水车还有铁筒筒水车,更先进一些。铁筒如同火炉筒,一节节有严密的接口,连起来,垂直通井下水中。铁链每隔一圪节节铁筒长,就有一个胶皮垫固定在铁链上。铁链挂在水车轮子上,水车一转,链子上的胶垫把水不断带入铁筒筒,水就顺着铁筒筒上来了。这个水车后来在合作化以后,用“锅驼机”(蒸汽机)带着,能日夜不停地浇菜园子,是机械化的开端。
还有一种翻斗水车,车上有绞辊,通过铁链把水带上来。水量较小,但不费劲,一个人来绞就可以了。它能把水从低处运到坡坡上来,往往是用在高低不平的菜园。面积较小的菜园,就用辘轳井浇水。
东关最南面,有一道长流水渠。渠水颇丰,好像四季不断,能流过铁路东。从南关东的水口(地名,城墙完整时,整个城里的雨水就从小城门泄到这里。以前隶属于南关)流过来。溯其源,经由南关南,宝盒寺(护国寺,因历史上曾是押宝赌博的集中地,故名)北墙下,直达内河村西北的泥河水库。这个水利工程想必是五十年代修的,消失在何年,记不准,大致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肯定是利了东关村几十年。
后来,公社化后期,电动水泵普及,渠水滋润,辘轳和水车先后淘汰。东关的蔬菜种植到了极盛。
菜农们农忙的时候大人小孩连明属夜不停歇。冬天,男人们拾粪平地(那时候街上毛驴车、大马车、甚至拉骆驼的常有,倒是没咋汽车)。女人们家务更多:推磨、趱碾子、缝补衣服、做大人小孩的鞋子等等。那时候的裁缝也多是靠手工做。人们一年四季整天劳作,真是“茶饭粗糙,营生紧躁”。生活太辛苦了!
当年,东关比较大的菜园子有,圪台上朱家,对面院水口上张家,长龙上寇家园子,庙院南面园子。
回想起来,那时候的菜啊,也不干净。白菜上“油旱”得扫,茴子白上虫虫得捉,菠菜根根有时夹根曲蟮,吓人一跳。可没毒。现在的菜,看着干净,可吃得你提心吊胆的。
现在的东关不种菜了。山东河南河北省的菜要啥有啥,四季不断,保证新鲜。日落装车,太阳没出来就到了朔州市场。香不香,安全不安全,谁知道?现在这社会,啥也比过去好,就怕是人心不如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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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和东门相距二里。有人说西门在抗日初,郭同仁县长帅军民拿土麻袋堵死四门,不让日本坦克进来。后来日寇占领朔州,也没有拆开。转出西门“武定门”朝南的瓮圈城门,满眼是黄土。西门本就肃杀,“一年两场风。丛春刮到夏,从秋刮到冬。”西古城外刮走了黄土,留下了砾石,草木不长,更见萧条。西古城豁口外,一眼望不见头的戈壁沙漠。西北照十八庄、正西高庄,有零星的绿树。再往西就是西山,灰雾雾的挡着。李家窑在山脚,小八岔、利民。暖崖在西山里面。
西关村土地薄瘠,井水深,靠种地维持不了生活。很多人家另搞副业,最数土法冶炼,翻砂鋳造生铁制品多。转弯下了黄土坡,才是西关街。扑面而来的是糨烟气,有时顶的人喘不过气来。街两边的墙头,黑黑的,都是“砂圪筒”垒的。“砂圪筒”(一种坩埚,耐高温,是夹砂陶器)是倒耧铧冶炼铁水用的,废物利用可以垒茅厕墙,别的墙怕压,吃不住。乡下的老人老汉还用它捣米面 ,捣一上午够老俩口吃一顿。泥捏成筒状,中间放上收回来的生铁锅碎片等废铁片,搁在炉火上,相当于坩埚。化铁水的火炉就在自家院里,孩子女人拉风箱,男人们和泥托模子、打铁。废生铁化成铁水,倒在模具里。冷却后,磕打出来。犁铧是犁铧,耧铧是耧铧,犁儿是犁儿。还制作火盖、火圈、火燎盘、火炉、锅等等日用铁器,品种各样。犁铧是耕地犁尖儿上用的,插入土中,坚硬的土地才能犁开。犁儿是绑在犁铧上面后面,直径尺许,凹面朝前。把犁开的土翻扣在墒沟的另一边,松土灭草,点籽播种。凹面总是磨得比镜面还亮。耧铧是耩田用的。糜黍谷子高粱类,都得耩。嘎达嘎达摇着走着,前面一头牛或一匹驴,有帮耧的牵着走;后面有别在耩田“大头”要里的腰串子“砘轱辘”,把垄沟压实。耧有三只脚,每只脚上穿鞋似得有一个耧铧,把土划开沟,籽种落在沟中,砘轱辘压实,种子就能发芽破土。小学历史书上有图片,汉代就是用这样的农具耕种的。可见我国古代的科技发达到几乎新时代。东北华北,大江南北,都是这么耕作。“西关铧炉炉”式的手工作坊遍布中国,延续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不亦很自豪骄傲乎?
北门“镇塞门”的瓮圈门朝东。向北二里左右,横亘东西的黄土古城墙半腰,稀稀落落的人家就是“古城上人家”北关村。北古城有三个豁口。中间豁口通北面的小村、北邢家河、店坪、二铺直至平鲁。东北角一个通胡家窑、贺家河、神头。西北角出去是李家河、四圣店、上下团堡、峙峪。
北关村也是沙田薄地,风大干旱。刚种下庄稼,一场风刮得连籽种也没了。人多数以编制为生。春天就开始备料,也就是到各村买柳条。柳条是雾柳条,一种长在河滩沙洼里的,只长枝不长干的灌木。年年割,年年生,顺溜溜溜的枝条三四尺长。城外露明村窑子头,西山背后井儿上沟里,都产这种雾柳。他们不会编,农闲时光割下,专等北关人来买。开春柳条也干透了,北关人就用驴骡去驮回来,按用途不同分类。各种长短,各种粗细。有的用来编笸箩,簸箕,有的用来编粪笸箩、灌头(从井里往上提水的)。(2019.02.14.)箩头呀,提篓呀,这些粗笨家具,用的是下脚料,也不剥皮的。
大笸箩是碾磨上放米箩面用的,所以不单大,要干净。必须去柳条皮,白白净净的,光溜溜的。密密实实的编紧。箩面啊,晾淘出来的压糕面的黄米,蒸馍馍的白面,是必须干净细密的。炕上放的女人们做针线的“针线笸箩”那得小巧漂亮。给牲口拌“料豆”笸箩,讲究就不多,结实就行。柳条编织的家具,举目伸手就是。连学生们打饭装窝窝头的,也是柳条笸箩,连工人们的“安全帽”,也是柳条编的小笸箩。
北关人家的女人们,和东关的一样样的忙。穷日子就得帮衬着男人过。“下地长工,上炕裁缝”。另外还多了个捻麻绳绳。编那么多的笸箩簸箕,得多少细麻绳绳,全是女人们不住不歇捻出来的。有人说,北关女人去茅厕也圪夹个“拔吊(捻绳绳用的,下坠的,一拨可以旋转的,牛骨头加根铁丝钩钩做的。)”。
编好的柳条制品要卖的。有趸发,有自销,也有自己不编,代别人卖。卖笸箩簸箕的北关人,最有名的是外号“古城大汉”的马大汉。或者,也可以说,北关的笸箩簸箕也因为“古城大汉”出了名。像刘备卖的草鞋,关云长卖的红枣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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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大汉生于北关古城上。传说住在一种叫“二层楼窑”的民居。二层楼窑,名字翠气好听,其实就是在古城阳面根底,傍着古城,刨成窑洞。然后在窑洞前再塇半截窑洞,好看也敞亮。然后又在这个窑洞上头,再靠着古城刨窑洞,下面的窑顶就成了上面窑洞的院子,美其名曰“二层窑楼”,其实就是远古人遗传下来的“穴居”。二层窑楼的背后,年年大风卷着黄土,把古城墙培得和平地一样。年常日久,附近的人家死了人就掩埋在这荒凉的黄土里。马大汉十多岁时,和孩子们一样平平常常,在这黄土坡上玩耍。有一天中午耍累了,就睡在坟堆旁。醒过来,和平常孩子一样高的个子就疯长。咋也拦不住。他妈急的不住时时拿扫帚圪嘟打。不想居然打住了,两米四,再没长。
“古城大汉”姓马,大号叫马银。生于1887年,卒于1955年。身高2米43公分。也许是绰号“古城大汉”叫久了,也特征明显,本名反倒黯淡了,无人传晓了。倒退六十年,大名鼎鼎。当时,朔州城乡里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根根由由人人乐道。岁月流驰,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何况马大汉仅仅是“大汉”而已。国人仰慕崇拜的往往是帝王将相才子佳人。他的流传且冠以籍贯“古城”,犹如“常山赵子龙”“雁门张辽”足见时人后人的特殊关注。其余出身行止生平过往,几近湮没。所留给现在的,幸好有日本时代的一帧照片,不然,连“大汉”何以为大,也口说无凭了。
日本人刚打进来,一见到“古城大汉”,惊叹不已。以为不同凡响,视为天人,纷纷和马大汉合影留念。上面的那张照片就是。马家人后来怕和日本人照相有毛病,把旁边的日本人咯岑岑剪了。
正月十五元宵节闹玩意,把马大汉打扮起来,胸脯上带个标识,写着个名字。旁边又找了个外号叫“软黍子”的矮小男子扮了个人,也写着名字“蒋介石”。一大一小,一高一矮,前呼后拥,四街八巷,戏耍几番,成了当年闹花灯一景。供市民瞻仰热闹之后,又把马大汉摆在公堂门口,以示威仪风光。大概如同现今大公司酒店的“门童”“礼仪小姐”或者迎客保安一般。后来不知何故“下岗了”,马大汉重操旧业,街头卖笸箩灌头,依然安心。
马大汉的鞋子是有故事的。北关人会编罐头不会给马大汉做鞋。马大汉的鞋不同一般,当然是又长又肥,大的出奇。城街上一家“楦铺”专门为马大汉做鞋,还不要他的工钱,也许是广告?但显然是慈善。传说马大汉一回穷的不能,就把鞋当在当铺。好长时间没钱赎回,当铺也卖不了,那么大除了他,谁要啊?嫌占地方,就贴上钱退给马大汉了。
马大汉摆摊的地点,先在大十字街“阁儿墩(魁星阁)”西北。“旧城改造”大拆迁前的“交电公司”位置那儿。一座土坯房,有门没窗户。笸箩簸箕灌头一摆,招牌就有了;他在门口一坐,“广告”也醒目。不用吆喝。吆喝声音吓人:瓮声瓮气,平地滚雷,闻者失魄,避之唯恐不及,不如默默等着顾客上门。要价不高,薄利多销。生意萧条时也着急,要饿肚子啊!有顾客路过讨价还价却没买,马大汉急了,隔着一大圪坝水潢,微展虎躯,略舒猿臂,轻轻把他拎了回来:“就依你了,卖给你!”算不上欺客强卖吧?后来也在阁儿墩东南角,山货社门口摆过摊。中午回古城上吃饭,笸箩簸箕是不用拿的。双手一举,搁在铺檐头上,谁也够不着的。顶多怕风吹下来,再往里推推。
马大汉娶妻北邢家河谷氏,脚小貌美,1961年去世。无子有女,外孙女刘姓,研究生学历,名师。有传言说马大汉没有生育能力,谣言而已。
又有谣言说,古城大汉生在初一,死在十五,转成“墓虎”,黑夜出来吸孩子的血。吓得我们不敢出门上学。后来又说请神汉拿火柱钉在棺材上,棺材下面还流血。都是无聊之人无稽之谈。国人有这种偏好,喜欢把良善的弱者编成妖魔鬼怪,譬如白娘子是蛇精,慧娘是狐媚,聊斋志异,清流愤世,不敢指点评说赵太爷和皇上,只好拿王胡吴妈说事。
“古城大汉”马银,和北关村的笸箩簸箕是朔州“四门村”的传奇。(2019.02.15正月十一)
“北关编灌头”的历史终结了。现在的北关村融化在朔州市和朔城区之间,老居民住户还有。只是没了农村的痕迹,没了城乡的界别。笸箩、簸箕、灌头,成了民俗馆的藏品。箩头偶尔还见,怕不是北关人编的。好在古城还有半截五寸的留存,仍在高楼遮挡不见人的背后,默默怀念憨憨的马大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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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儿墩向南,是南城门“承恩门”。现在是四个城门硕果仅存的唯一,瓮圈门也朝东。南拐再南拐就是南关。南北一条大街。北起“阁楼”----过街的一个城楼似得建筑。阁楼中有一尊“金面关公”塑像。这样的金面关公塑像很少见,传说专门保佑走私“洋烟”的。反正老点的人都知道,日本人占领时期,朔州人偷偷从西八县和陕西府谷贩烟土的人很多,那时叫“特貨”,后来也叫“肥皂”。当然发了财的人也多,也有被钻了抢眼的。“大跃进”时代拆的,可能是挡住了多起来的车马。
南头三叉路口是赫赫有的“黑虎庙”,据说灵得很,现在的遗址也没人敢占用开发。搭了戏台,年年唱戏也算祭祀。七零年“备战备荒为人民”修“战备二级公路桥”拆的。南关中间有大牌楼一架,也是五十年代末拆的。牌楼旁路西有座天主堂,挺大,富丽堂皇,信徒众多,甚至有山阴怀仁人坐火车来做礼拜的信徒。没拆,还健在。街道挺宽,商铺比肩,车马大店门对门。足见当年南北通衢的气派。
日本占领时期,南关毫不逊色城里的繁华。现在想来,一是沾地理位置的光。南关黑虎庙西,大路通西南张家河、前寨、梵王寺直达阳方口、宁武、神池、五寨、保德、府谷等边关重镇。右拐通过盘道梁、仓房坪可以到利民、驼梁、暖崖。东边大路通南泉、米昔马庄(现今的新安庄,文革前,社会主义教育运动时,公安局长孟祥府在此蹲点,倡议改的)、一半三甲村,上下沙塄河,大小涂皋南山坡村落。这都是八路军的根据地盘。南来北往行人客商众本来就多,加上八路的日用品盐啊,布啊药品等等给养需求,多从这买。好大的买卖。五十年代又新增朔县师范、山西省马场八个分场(饲养繁殖退伍下来的军马、奶牛,生产享誉华北的“鸿雁牌”炼乳)、晋北畜牧专科学校等等的存在和发展,促进了南关的繁荣。二是战乱时期,尤其抗战时期,城内盘查严紧,关外起码夜间“通匪”“ 通红”方便的多。南关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各路“神仙”都光顾。商人们有奶便是娘,买卖和谁做都一样。南关红旺,天时地利,也不缺人和。
南关的发达带动了文化,还是南关文化促进了发达?南关的大户人家多,读书人多。蔚家、刘家、高家等等,名人辈出,各领风骚。特别的是,有许多南关的信男信女,屡屡皈依佛门,让周围人格外高看。这是南关的特点。叫“南关念夜书”,发奋苦学出人才,钟灵毓秀的南关。这也是李柱先生考证出来的。
和其他三关等同的物产特色是“南关印窗花”。南关人“巧爽”。眼见得过年过节人们穷的只好求神拜佛祭祖先,天地爷、财神、灶君、门神、菩萨,特别大量的需求是窗花。印版刻好,颜料兑好,连纸裁好,主要是技术掌握好。色彩鲜艳,美观喜乐,颜色不“少(褪色)”。不拘穷富,任谁过来也得“揭”几张,配几副,过节应景,喜庆祥和。南关人赚钱不多,生意兴隆。玻璃大窗户兴起之时,窗花生意逐渐消亡了。但愿读书之风尚劲恒久。
江河日下,浩浩汤汤,时代进步,不可阻挡。城市化的脚步,起了高楼,阔了大街,堵了汽车,享着娱乐,忘了乡愁。老同学杨玉英初八小聚带来《老来风(三)》的作品草稿,题目《过去四门村人的生活》,手写五页,言简意深。大家品评赏鉴,一时想起多少童年时的家乡记忆。几天来连缀铺陈,追寻旧梦,考证求索,李柱先生的提供不少素材。集大家言,成拙文篇,念童年事,乐少小时乐,名之所爱,勾引读者情怀。
来源 1度
麻世杰 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