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10-03 22:38:10来源:法律常识
深圳85后扫黑民警冷峰(化名),因仍奋战在扫黑一线,他的名字、容貌等个人信息需要保密。澎湃新闻记者 陈绪厚 图
他工作特殊,长期保持警惕,几乎不和外人谈及工作内容。就算面对记者,他也心存顾虑,多次强调说:他的相貌、年龄、毕业院校等个人信息都不能曝光。因仍奋斗在一线,他的名字也不能在公开报道中曝光,化名“冷峰”。
冷峰是广东深圳市公安局扫黑除恶攻坚队一名业务骨干,他跟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说,干这一行,“保密是第一位的”。
深圳毗邻港澳,是改革开放的前沿,其涉黑恶案件有境内外势力相互渗透勾连的特点,大多背景复杂,盘根错节,这也对扫黑民警提出更高的要求。
2018年,根据中央开展“扫黑除恶”专项斗争的统一部署,深圳市公安局专门成立扫黑除恶攻坚队,从全局抽调200余名精英,强力开展扫黑除恶工作。
公开信息显示,2019年1月至5月14日,深圳全市共打掉黑社会性质组织2个、涉恶犯罪集团9个、涉恶犯罪团伙238个,查封、扣押、冻结涉案资产总价值约33.2亿元。
从前期信息研判,到抓捕审讯,再到案件审结,曾全流程参与涉黑大案侦办的冷峰,深知办理涉黑案件的艰辛。他说,每一个涉黑案件,背后的工作量都很大,绝不是个别民警的功劳,一定是依靠整个团队力量完成的。
多次参与侦办大案
冷峰是85后,北方人,毕业于公安院校。他身板很直,行事干练,是一位有着丰富经验的扫黑民警。
2009年,大学毕业后,冷峰进入深圳市公安局。特警3年后,他转岗成为一名扫黑民警,接手的第一个涉黑案件就是大案。
陈某东,外号“龙哥”,深圳市宝安区沙井街道人,是沙井最大黑社会团伙头目。上世纪90年代初,陈某东通过笼络乡邻、招纳小弟、纠集同道等途径,逐步建立起以其本人为组织领导者,骨干成员固定、层级结构清晰、人数众多、势力庞大的黑社会性质组织。
冷峰说,陈某东有香港新义安背景,当年在沙井一带名声很响。为了扫除“龙哥”这股黑恶势力,专案组成立,前后有200多名民警参与此案。
陈某东的一级马仔有数人,每个一级马仔下面又有众多下级马仔。当时,专案组分线跟进,每条线负责跟进一两个一级马仔及其下级马仔。冷峰在审查2线,他的一项重点工作是挖历史积案。
冷峰介绍说,很多黑社会老大发迹于上世纪90年代,快速壮大,之后开始洗白,如从事正规生意,并拥有一些光鲜头衔,陈某东也是如此。很多相关案件都发生在上世纪90年代,为了发现线索,办案民警得从海量的档案信息中筛选甄别研判,获得有价值的信息。
他举例说,一批马仔听老大指挥,打伤了人,最后让行凶的一两个马仔把事情扛下来,案件没有串并深挖,很可能就以普通刑事个案完结。他们的任务就是,串并起过往已经处理的积案,发现存在的疑点,进一步深挖,可能就会有突破,从而把整个黑社会团伙关联起来。
经过扫黑民警的不懈努力,2011年年底,收网工作完成,陈某东黑社会团伙100余人归案。冷峰记得很清楚,那年春节,办案民警基本都没回家过年,“大家天天在审讯”。
2013年10月,陈某东特大黑社会性质组织案二审宣判。陈某东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罚金人民币1.27亿元。值得一提的是,陈某东的一审判决书有800多页、50万字,是深圳史上最长的“巨无霸”判决书。
加入市局扫黑攻坚队后,冷峰接手的第一个案子又是个大案。
这个大案叫“7.01”专案。冷峰说,由于该案异常复杂,背后脉络盘根错节,一直由两三位民警长期跟进。2018年,扫黑除恶攻坚队成立后,决定对此案增加人手、深挖扩线,加快收网。由此,以陈某森、文某德为首的活跃在深圳宝安区沙井、福永一带的涉黑犯罪团伙面目逐渐清晰。他们通过早期开设赌场牟取暴利,慢慢发展为借助暴力、威胁等手段,垄断其势力范围内的废品收购、黑煤气、一次性碗筷、啤酒供应等行业,获取巨额利润。
2018年3月12日,“7.01”专案组在全国12省26市同时开展收网行动,抓获全部主要涉案成员,扣押,查封,冻结涉案资金、房产、土地总价值超10亿元。
在“7.01”专案中,从案件信息研判,到抓捕审讯,再到起诉完结,冷峰全程参与。冷峰说,“‘7.01’专案刑拘204人,起诉174人,都创了历史记录。”
扫黑民警的苦与累
多年奋斗在扫黑一线,冷峰深知这份工作的艰辛。冷峰说,涉黑案件和普通刑事案件不同,往往一个“母案”下面还有几十个“子案”,每个“子案”都是一起刑事案件,需要逐一侦办。而且,这些“子案”往往是积案旧案,年代久远,再去深挖突破难度大,有时连找证人都很麻烦。
冷峰记得,一名四川籍男子早年在深圳做小生意,被人打伤,当年以普通刑事案件结案,男子早已回四川老家,在当地开了一个超市。案子要深挖,就需该男子出面作证。为了做通该男子的思想工作,冷峰赴四川,该男子以事情过去十多年了,害怕报复,不愿意作证。于是,每晚11点,超市歇业后,冷峰就去超市门口等候该男子,接连守了几个晚上,男子才松口。为了把握时机,冷峰立马拿出随身携带的录音笔、打印机,当场做笔录材料,做完都到次日凌晨两三点了。
由于案件量大,涉黑案件背后的专案组,往往都是一个庞大的团队。冷峰说,办理一个涉黑案件,少则半年,一年做一个案子也很常见,一旦案子启动了,就基本没有节假日。
涉黑案件比较特殊,一般收网抓捕都是晚上进行,且各地同时进行,而嫌疑人落网后,又得加快审讯突破,这意味着收网审讯阶段,扫黑民警常常连着几天都得加班,没时间休息。
一次,冷峰审理一个广东籍涉黑团伙的一名嫌疑人,该男子从小练武,气焰嚣张。审讯过程中,该男子让冷峰给他一根烟,冷峰隔着铁栅栏给他递烟,就在此时,男子突然伸手来抓冷峰的手指,好在没有抓到。嫌疑人嚣张地放狠话:“如果抓到了,你的手指就断了。”
冷峰说,外人得知他是扫黑民警,基本都会问,是不是很累,是不是很危险,能不能换个岗位。多年的办案经历,他得出了一个经验:只要依法办案,就不用太担心报复,因为涉黑犯罪分子也清楚,他们自己的罪有多深,办案的民警在公事公办,秉公执法。
除了和黑社会团伙较量,还要和背后的“保护伞”斗智斗勇。如上述的陈某东特大黑社会性质组织案,原街道党工委就有领导是其“保护伞”。冷峰表示,对于扫黑民警来说,保密是第一位的,稍微走漏风声,就可能给办案增加很多的困难。
要不断地交流学习
“任何一个涉黑案件都需要整个团队做大量的工作,因此功劳是集体的。”冷峰表示,很多办案民警只参与整个案子的某一个环节,而他是全程参与,因而对整个案子的了解会更清楚。
因多次参与侦办涉黑大案,且是全程参与,冷峰有了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机会,他会归纳一些简单、易操作的办案技巧,并得到了领导、同事的认可,获得推广。
在冷峰看来,深圳因临近港澳地区,不少黑社会团伙上层头目有境外涉黑背景,而团伙内部中下层多是外地人,他们多以老乡关系聚集。黑恶团伙多触及经济领域,不再单靠义气,不再是简单的打打杀杀,而是靠利益关系维持。
如不少黑恶团伙转型做房地产,靠低价从村里拿地,迅速攫取经济利益;又如深圳电子厂多,不少涉黑团伙看到了这里面的利益,便垄断了废品收购站。
近年来,随着公安机关打击力度、深度的加大,传统黑恶势力逐渐式微,但一些新型的涉黑团伙又开始高发。特别是网上出现的一些团伙有组织地给网店差评,从而勒索网店,变相收取保护费。“套路贷”、“套路拍”等涉黑恶团伙也越来越多。
时代在变,涉黑恶团伙的犯罪手段也在变化。冷峰说,这也要求扫黑民警不断学习,不断提升自己,这样才能无往而不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