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5-12 08:58:56来源：法律常识
基本事实：
2018年6月22日左右，被告人M与X、Y约定，由被告人M购买红叶某楠，并负责装上货车后交付Y。2018年6月25日16时许，被告人M和其雇佣操作吊车的被告人L到达崇州市观胜镇白鹤村村委会对面，准备在此将红叶某楠装上货车。M雇请了三个工人和一个三轮车师傅分别负责装树木和套绳子，X认为M雇请的工人装车不专业，Y打电话叫李某和受害人罗某过来装树木。与Y谈好价格后，罗某、李某开始装运树木。18时30分许，被告人L操作吊车与罗某、李某开始相互协作，将红叶某楠装上货车。19时许，吊车车臂与高压线接触，此时罗某正接触吊车吊钩，罗某触电，经抢救无效死亡。案发后，被告人L与被害人家属达成赔偿协议，并支付部分赔偿款，取得罗某家属谅解。
裁判摘要：
对控辩双方争议的被告人M是否构成犯罪的问题，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危害生产安全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一条规定，重大责任事故罪主体，包括对生产、作业负有组织、指挥或者管理职责的负责人、管理人员、实际控制人、投资人等人员，以及直接从事生产、作业的人员。本案中，被告人M雇请L吊装树木，L具备相关作业资质，能够独立进行吊车操作，并就完成的劳动成果对M负责。M既不是直接从事生产的人员，也非特定行业中负有指挥管理责任的人员，不符合该罪名主体，且在该作业事故中，M既不具有操作的直接过失，也不具有管理和监督过失，其行为不构成重大责任事故罪。
被告人L违反国家安全生产管理规定，在高压线下危险距离内进行吊装作业，导致发生一人死亡的重大事故，其行为侵犯了生产、作业安全，构成重大责任事故罪。崇州市人民检察院指控被告人L犯重大责任事故罪的事实和罪名成立，予以支持。
四川省崇州市人民法院
刑 事 判 决 书
（2018）川0184刑初720号
公诉机关崇州市人民检察院。
被告人L，男，1971年出生，汉族，初中文化，。2018年6月26日因涉嫌犯过失致人死亡罪被崇州市公安局刑事拘留，同年7月11日被逮捕，同年8月15日被取保候审。
辩护人叶嗣康，四川世康律师事务所律师。
被告人M，男，1955年出生，汉族，小学文化，住崇州市。2018年6月27日因涉嫌犯过失致人死亡罪被崇州市公安局刑事拘留，同年7月10日被监视居住。
辩护人李念刚，四川原石律师事务所律师。
崇州市人民检察院以崇检公诉刑诉〔2018〕706号起诉书指控被告人L、M犯过失致人死亡罪，于2018年11月7日向本院提起公诉。本院于同日立案，依法组成合议庭，公开开庭审理了本案。2018年12月28日，崇州市人民检察院以补充侦查为由建议本院延期审理，本院作出延期审理决定，2019年1月29日恢复审理。崇州市人民检察院指派检察员羊娟出庭支持公诉，被告人L、M及辩护人叶嗣康、李念刚到庭参加诉讼。现已审理终结。
崇州市人民检察院起诉指控：2018年6月22日左右，被告人M与X、Y约定，由M购买红叶某楠并负责装上货车后交付Y。2018年6月25日16时许，被告人M和其雇佣操作吊车的被告人L到达崇州市观胜镇白鹤村村委会对面，准备在此将红叶某楠装上货车。此时，二被告人均发现货车上空有高压线,吊车在装运树木时吊车车臂距离高压线太近，易发生触电可能，但二被告人达成一致意见：在操作吊车时，车臂尽量避开高压线。18时30分许，被告人L操作吊车与和被害人罗某开始相互协作，将红叶某楠装上货车。19时许，被告人L操作的吊车车臂与高压线接触，撞出火花，此时被害人罗某正接触吊车吊钩。随后被害人罗某便趴在货车栏板不动，经抢救无效死亡。
公诉机关认为，被告人L、M的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三条之规定，应当以过失致人死亡罪追究其刑事责任。庭审中，公诉机关变更起诉罪名，认为二被告人的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三十四条的规定，应当以重大责任事故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庭审中，被告人L对起诉指控其重大责任事故罪的事实无异议，自愿认罪，辩护人叶嗣康也无异议。
被告人M辩解，自己作为联系买卖的中间人，只是负责联系L吊运树木，未联系过受害人，吊车的摆放位置由L决定，操作也是L自己实施，受害人死亡与自己没有直接关系，自己的行为不构成重大责任事故罪。辩护人李念刚提出，被告人M与L之间不存在雇佣关系，公诉机关出示的书证、询问笔录、鉴定中送检材料来源不合法，且鉴定程序违法，以上证据均不能作为定案依据，指控M犯重大责任事故罪证据不足，M的行为不构成犯罪。
根据被告人M的辩解和辩护人李念刚的辩护意见，本案争议焦点为：被告人M行为是否构成重大责任事故罪。
为证实被告人M行为构成重大责任事故罪，公诉机关当庭出示了下列证据：
1、被告人M在公安机关的供述：我平时以帮人介绍买卖树子为生。2018年6月22日，Y打电话叫我帮忙买红叶某楠，我在白鹤村1组看好了树子，23日老陈和他姓杨的朋友来看了，他们和我讲好价格，挖来装上车12元一棵。我和树子的主人家讲的价格6元一棵，请人挖树工钱一棵3元，给三轮车师傅转运费1棵1元，给吊车师傅装运费500元。谈好价格后，他们叫我安排好挖树子、转运树子的三轮以及装树子的吊车和工人。老陈让我转交给树子主人1000元定金。25日我喊了8个人挖好树子后，让其中3、4个人去装树子。老陈和老杨叫来货车，我喊L来帮忙吊运树子。后来老陈和老杨说我喊的人不专业，又喊了两个人来装运，其中一个是死者。在装了三捆后，死者爬上货车。我看到吊车臂冒出了火花，老师傅像是手挨到了吊车的吊钩，一下就被电倒在货车栏板上不动了。我知道有高压线，但给L说吊车臂尽量避开高压线，认为这样就不会出事。
2、被告人L的供述：我是专门从事吊车业务的。2018年6月25日，M让我帮他装树子，我把吊车开到崇州市白鹤村村委会对面的一个厂房门口等。M带了四个装树的师傅过来。在装了一会儿树子以后，另外来了两个人装树子。在M和这两个人谈好价格后，我就开始配合他们装树子。装到第三捆时，年龄大的师傅爬上货车装树子，突然我看到他趴在货车栏板上不动了，我赶紧熄火救人，后来警察就来了。我刚到现场就发现空地上方有高压线，给M说过，当时还下着雨，但是M说没问题，有人来装过都没事，要求继续装，我才同意装的。
证人X的证言。我是做树子生意的，因为需要红叶某楠，就给老陈打电话说要购买。2018年6月23日老陈说联系好了红叶某楠，我、老陈、老陈的女婿以及M去白鹤村看树子。24日挖完树以后，老陈说25日下午装树子，去的时候老陈和M都在那里。M叫的人装了二三十分钟以后，我就说这样装不行，要把树尖锯了。后来不知道是谁又联系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死者罗某。两人和老陈讲好价钱以后就开始装树子，我上车等待。后来老陈的女婿打电话说电到人了，我和老陈下车看到死者在货车的围栏上。
证人Y的证言。2018年6月22日，X喊我帮忙买红叶某楠，后来M说白鹤村有，M和老板进行联系，X叫M安排挖树子、转运树子的三轮和装树子的吊车和工人。25日我打电话叫了一辆货车。装树期间，X说M叫的人装的不对，说重新喊人。通过吊车驾驶员联系，我打电话叫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死者。过了没多久就看到现场围起人说吊车弄到人了。
5、证人王某华的证言。我是死者罗某的妻子，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的门，他出事前身体没有任何异常情况，是死于高压线触电身亡。
6、证人李某的证言。罗某叫我一起去白鹤村帮人装树子。装到第三捆的时候，罗某上车一手抓着吊钩，一手扶着车箱边。突然我看到罗某打了个颤，身子沉下去，同时吊车臂与高压线接触的地方在冒火花。事前我没有注意到现场有高压线，否则就不会去装树子了。
7、证人赵某才的证言。2018年6月24日下午，M喊我和其他几个人去白鹤村挖红叶某楠。25日，M又喊我和其他两人去装树子。装车的时候M和老板都在车下面守着，那个老板说我们装的不专业，我们就没有装了。后来又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死者。我们背对着车子，后来有人就说电烧到人了。
8、证人骆某超的证言。我是M喊来装树子的，后来那个老板说我们装的不专业，我就回去继续挖树子。在M指挥断树尖的时候，我听到其中一个在现场装树的年轻师傅说“遭了”。抢救时听说吊车挨到高压线，老师傅的手臂正好碰到吊车臂，所以被电烧了。M和两个买树子的老板当时都在场。
9、证人杨某志的证言。2018年6月25日，温江一个信息部安排我到白鹤村运树子，我看到吊车臂与上方高压线触碰冒出火花。
10、受害人罗某尸检报告、鉴定意见书、解剖尸体通知书。
11、辨认笔录、指认笔录和照片，证实死者出事地点和被告人身份。
12、赔偿协议、收条。证实案发后被告人L与罗某亲属达成赔偿协议，并已支付部分赔偿金。
在第二次开庭时，公诉机关出示下列补充证据：
13、王某华情况说明和现场照片。
14、现场勘验笔录、鉴定意见情况说明、司法鉴定委托书、尸体检验知情同意书、案件现场平面示意图。
15、崇州市安监局的责任认定意见，认定L、M违反安全生产管理规定，造成此次事故发生。
16、崇州市电力分公司的情况说明，证明事发空地电力线路电压等级为10KV。
17、Y的询问笔录。我是做树子生意的，负责介绍买卖树木的赚信息费。这次杨老板让我找树子，我就找到M，他们两人谈好价钱后，M负责挖树喊吊车，把树子装好。2018年6月25日喊的吊车师傅我不认识，是M喊的。事发时，M在现场负责点数，但是否指挥我没注意。
18、赵某才的询问笔录。我是挖树子的，2018年6月25日M喊我们到观胜挖树，下午五六点钟他让我们三四个人往一辆大货车装车，在装车前就发现高压线了，就说高压线离得太近了有点危险，M站在旁边没说啥。装车的时候吊车开到现场，吊车陈师傅我认识，老板、吊车师傅和M都在指挥装树。后来老板嫌我们不专业，M就安排我们裁树子。当时老板、吊车师傅和M都在场，主要还是听吊车师傅的，其他人帮忙观察，后来没多久就出事了。挖树、运树、吊车师傅和装树的工钱都是M支付的，雷要负责把树装好才完工，买树的老板才给他钱，他才能付我们钱。
19、骆某超的询问笔录。6月25日我们在观胜挖树，都是M在指挥。下午大概五六点，M让我们三个装车，是一辆大货车，吊车也到了现场，装车前现场树子已经堆好了，老板、吊车师傅、M都在指挥装车。装了一部分老板说我们不专业要另请人装，M就安排我们裁树子。另请的两个专业人员把我们装好的树子又吊下来，两个人就继续装。当时主要听吊车师傅指挥的，其他人帮忙观察，后来没多久就出事故了。吊车师傅说过离高压线近了。
20、L的询问笔录。这次事故当天我到现场，树子已经堆满，M和其他人指挥我把车摆好，然后指挥大货车停好位置。当时我提出离高压线太近了，M和Y说没有问题，已经装过几车，他们说了很多话，我就尽量避开高压线操作。装树人和M、Y都在指挥装树。装到一半，X说装得不好，不让这些师傅装了，另请了两个师傅装。当时M、X、Y都在场。我跟被害人家属达成协议，经济赔偿已给付44万。
21、王某华的询问笔录。我与罗某离婚12年但一直居住在一起。罗某未再婚，只有一女罗志英现17岁，他的父亲已死亡了，只有母亲沈某琼。因罗某英未成年还在读书，我与罗某的母亲、女儿一直生活在一起，与L达成赔偿58万元属实，且出具了谅解书，但至今只收到36万元。
经当庭质证，被告人L提出当时自己说过离高压线太近。王某华说我只支付了36万也不属实，有8万块钱是没打收条，但有录音。辩护人叶嗣康提出王某华的询问笔录中对赔偿金额没有如实陈述，有8万元没有收条，是因为王某华不愿意出具收条，希望我们把总赔付金额58万全部兑现才一起出具收条。
被告人M的质证意见是，赵某才的证言不属实，我没安排他们剪裁树子；Y说的部分不是事实，李某和罗某是Y与X喊来的，我没有与他们谈过价钱；对王某华的夫妻关系也有异议，她与罗某已离婚。我没有指挥吊车，希望法庭依法判决。
辩护人李念刚提出质证意见：1、全部书证的来源不合法；2、被告人M、L的讯问笔录的来源不合法；3、证人Y、赵某才、骆某超、李某、王某华的询问笔录不合法，内容不真实；4、鉴定不合法；5、公安局的情况说明不真实；6、安监局的责任意见没有政府授权，没有调查权利，没有释明认定依据；7、现场勘验笔录中没有见证人签名；8、电力公司情况说明不真实。
本院认为，崇州安监局在事故发生后未到现场进行勘验，依据公安机关调查材料出具责任认定意见，且认为“M为生产经营单位的主要负责人”不符合本案事实，故对该责任认定意见不予采信。公诉机关出示的其余证据收集证据程序合法，内容真实，与本案事实相关联，本院予以采信。辩护人提出公诉机关出示的证据收集程序不合法等质证意见，因公诉机关已当庭作出合理解释，本院认为证据瑕疵不影响证据效力。
经审理查明：2018年6月22日左右，被告人M与X、Y约定，由被告人M购买红叶某楠，并负责装上货车后交付Y。2018年6月25日16时许，被告人M和其雇佣操作吊车的被告人L到达崇州市观胜镇白鹤村村委会对面，准备在此将红叶某楠装上货车。M雇请了三个工人和一个三轮车师傅分别负责装树木和套绳子，X认为M雇请的工人装车不专业，Y打电话叫李某和受害人罗某过来装树木。与Y谈好价格后，罗某、李某开始装运树木。18时30分许，被告人L操作吊车与罗某、李某开始相互协作，将红叶某楠装上货车。19时许，吊车车臂与高压线接触，此时罗某正接触吊车吊钩，罗某触电，经抢救无效死亡。案发后，被告人L与被害人家属达成赔偿协议，并支付部分赔偿款，取得罗某家属谅解。
本院认为，被告人L违反国家安全生产管理规定，在高压线下危险距离内进行吊装作业，导致发生一人死亡的重大事故，其行为侵犯了生产、作业安全，构成重大责任事故罪。崇州市人民检察院指控被告人L犯重大责任事故罪的事实和罪名成立，予以支持。辩护人叶嗣康关于被告人L如实供述犯罪事实，认罪悔罪态度较好，与被害人家属达成了赔偿协议，支付了部分赔偿款项，取得被害人家属谅解，请求对L予以从轻处罚并适用缓刑的辩护意见，与本案审理查明的事实相符，符合法律规定，本院予以采纳。被告人L犯罪情节较轻，有悔罪表现，无再犯罪的危险，宣告缓刑对其所居住的社区无重大不良影响，决定对其从轻处罚并适用缓刑。
对控辩双方争议的被告人M是否构成犯罪的问题，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危害生产安全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一条规定，重大责任事故罪主体，包括对生产、作业负有组织、指挥或者管理职责的负责人、管理人员、实际控制人、投资人等人员，以及直接从事生产、作业的人员。本案中，被告人M雇请L吊装树木，L具备相关作业资质，能够独立进行吊车操作，并就完成的劳动成果对M负责。M既不是直接从事生产的人员，也非特定行业中负有指挥管理责任的人员，不符合该罪名主体，且在该作业事故中，M既不具有操作的直接过失，也不具有管理和监督过失，其行为不构成重大责任事故罪。对辩护人李念刚提出的被告人M的行为不构成犯罪的意见予以采纳。根据被告人L犯罪的事实、性质、情节以及对于社会的危害程度，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三十四条第一款、第六十七条第三款、第七十二条第一款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二百条第（二）项之规定，判决如下：
一、被告人L犯重大责任事故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个月，缓刑一年。
[缓刑考验期限从判决确定之日起计算满一年止。]
二、被告人M无罪。
如不服本判决，可在接到判决书的第二日起十日内，通过本院或者直接上诉于四川省成都市中级人民法院。书面上诉的，应当提交上诉状正本一份，副本二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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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一九年四月十七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