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钟坚 王超 编辑|崔世海

12月4日上午，荡湾村工业园区门卫陈老伯去上早班，赶到工业园区时，门口围满了人，也已拦起了警戒。一个警察拦住了他的去路，告诉他今天不必上班了，因为里面出事了。

上班前，陈老伯已获知荡湾村工业园区出事的消息。12月3日17时19分许，浙江省海宁市许村镇荡湾工业园区2号楼发生一起因污水罐体坍塌引发的事故，造成人员伤亡。当晚，当地政府已联合消防等各路救援力量彻夜抢救人员，陆续有伤情更新的消息传出。

12月4日上午8点50分，海宁市再次召开新闻发布会，通报事故进程。该通报称，经认真排摸确认，失联人员全部找到，截至目前，事故共造成9人死亡，另有4名重伤员在医院救治。

涉事的海宁龙洲印染有限责任公司已停产，法人俞炳良正配合当地公安进行调查。

事故发生后，公安、应急管理、消防、武警等部门和许村镇民间救援力量等各类救援人员500余名在现场搜救，调配车辆30余辆，以及吊装挖掘机、无人机、生命探测仪等设备投入现场挖掘处置。

网上流传的航拍照片中，夜里一架无人机照明设备为现场提供光亮，地面一片狼籍，黑色污水流淌，漫过成堆的布匹和罐体废料，挖掘机和救援人员在搜寻被困人员。一位参与夜晚救援的工厂工人说，罐体坍塌时，现场水最深的时候到了小腿肚。

12月4日上午，事发现场门口的马路已经解除封道。图二，荡湾工业园区内入驻的部分家纺企业。

海宁市环保局许村分局有关人士表示，出事企业海宁市龙洲印染有限责任公司为嘉兴市及浙江省重点污染监控企业，省市专家组已于12月4日上午踏勘现场，下午会商事故原因。据其表示，事发企业污水处理设施多年来经过多次迭代更新。

小家纺企业因拆迁聚集园区

越接近事故现场中心，空气中飘荡的臭味越浓重，马路上车行的速度也越发缓慢，经过一夜的紧急救援，4日上午10点，坍塌现场所在的海宁市许村镇荡湾村工业园区面前的道路已解封，警察和保安在门口维持秩序，事发现场的救援已经接近尾声。

陆续有装载布匹和杂物的运输车辆进出。有围观的人称，至少已有十几辆这样大吨位的装载车出入了，这些原本素白的坯布已被废水污物染黑，大多还是呈整匹状，被运出现场集中处理。

一上午，从现场陆续有十几辆大卡车进出园区，污染的布匹和杂物被运往他处集中处置。

"里面应该已经没人了。"据参与现场抢救的一位工人说，事发后，当地公安、消防等各种救援力量很快介入，警戒、抢救各司其职，多数被救出的人第一时间被送往附近的长安镇中心医院和余杭区第一人民医院。早上陆续调运了两台工程抓机参与现场救援，已经压塌的建筑杂物下面都被仔细搜寻过。

许村镇邻近省会杭州，是中国知名的家纺业集散地，年交易额近200亿元。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是前店后厂的小作坊，事发的荡湾村工业园区是许村镇荡湾村所属。

据荡湾村村民反映，荡湾村的这个工业园区形成于去年，因为当地政府的"三改一拆"（旧住宅区、旧厂区、城中村改造和拆除违法建筑）行动，陆续有些小企业小作坊不被允许在原址生产经营，荡湾村借机成立了海宁市荡湾投资开发有限公司，建起一批厂房，出租给这些家纺企业。入驻的家纺企业规模都较小，十几人至几十人不等。

荡湾村工业园区内共有1至5共五幢楼，园区现场指示牌显示，已有周朝纺织、伊诺纺织、高辉纺织科技等14家企业入驻，众多小家纺企业共用一幢楼生产经营，许多家纺企业的成品仓库和生产车间都在一起。

荡湾工业园区内入驻的部分家纺企业。

工业园区聚集的这些小家纺企业旁边就是海宁龙洲印染有限责任公司的污水处理装置。高高耸立的圆柱形的污水存储罐体，从事发后无人机拍摄的图片看，现场有三个污水罐，其中一个污水罐已完全垮塌，呈斗笠状，坍塌的污水罐周围一片狼藉。

污水罐与这些小家纺企业的生产车间的距离非常近，忙碌的厂房几乎环绕在污水罐体周围。

地方政府抽调专人陪护伤者

"当时声音很大，像放炮声，持续时间很长。"3日傍晚，住在荡湾村工业园区附近的陕西人章老伯听到异响声，起床穿衣循声赶到园区门口时，现场已是黑乎乎的一片，里面到处是嘈杂的人声。

很快，救援的警车和消防车赶到了，警灯闪烁，人们紧张地进进出出。章老伯看到污水从厂区里流淌出来，臭味熏天，是印染厂废水的味道。

出事时，青年工人刘峰（化名）正在一号楼外面往里面拉布匹，突然听到一声闷响，抬头看到眼前的庞然大物——污水罐已崩裂。他扔下手头东西，掉头想跑，一股无形的力量已将他拽倒在地，他失去了知觉。

醒来后，刘峰自己从满是黢黑淤泥的废墟里爬了出来，全身上下剐蹭了不少伤痕。之后，救援人员赶到，将他送至余杭区第一人民医院。

躺在急诊观察室的病床上，刘峰手上缠着绷带，左眼充斥着红血丝，眼角还有一道浅浅的刮痕。据他说，他伤在背部和臀部，所幸都是皮外伤，不碍事。在余杭区第一人民医院，还有另外两名伤员，伤情都还稳定。而3日晚另外两位伤者送到医院时已宣告不治。

"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提到3日晚的经历，刘峰的母亲还有些心有余悸。当夜刘峰的同事上门告诉她和丈夫才知晓情况，于是急匆匆地赶来，还跑错了医院。等陪着儿子做完身体检查，已经是次日凌晨4点钟。

有些未经证实的伤亡细节，在村民中流传。荡湾村附近居民告诉记者，园区内的一家刺绣拷边加工作坊经营业主是许村镇孙桥村人，在本次事故中，他的女儿和女婿不幸双双罹难。罐体倒塌产生的强大的冲击，还将两台生产机器推在一起，恰好站在中间的一位操作工人，惨遭挤压致死。

荡湾村工业园区工作时间为8小时制，下班时间在傍晚5点30分左右，事故发生时正是园区内众多的小家纺企业临近下班的时间。死伤工人也多为外来打工者。

据几位伤者表示，受伤后，当地政府抽调专门的人员到医院陪护照料。

曾两次因超标排污受罚

据天眼查显示，海宁市龙洲印染有限责任公司于1997年6月成立，注册资本1468万元，法定代表人、企业董事长兼总经理皆为俞炳良，经营范围包括纺织品织造、印花、染整加工以及批发零售等。

海宁市环保局许村分局工作人员说，"这家企业办得早，1983年的时候就有了。"龙洲印染的前身是许村印染总厂，原本是一家镇办集体企业。1997年6月，许村印染总厂转制为民营企业，注册资金1468万元，俞炳良担任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到2018年年底，龙洲印染员工达到595人、固定资产为2.8亿、年销售额3亿元。

中国家纺第一镇海宁许村镇，还保留有传统的前店后厂模式，成堆的坯布堆在路边和居民屋内。

据天眼查行政处罚记录显示，早前海宁龙洲印染有限公司曾多次遭到行政处罚。2017年10月和2018年7月，龙洲印染先后分别因超标排放废气和废水，被海宁市环境保护局行政处罚。2018年8月，龙洲印染还因未如实记录剧毒化学品、易制爆危险化学品数量、流向，被海宁市公安局处罚。

在龙洲印染公司做基建维修已二十余年的员工老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龙洲印染公司这个污水处理区由东向西建设，位于公司以西约500米，中间隔着一条园区路。

早些年，污水处理区的主体是水泥造的污水处理池，前两年把水泥处理池拆了，进行了改造扩容。"现场一地烂污，这个罐弄好才两年，怎么会塌呢？"

海宁市环保局许村分局工作人员透露，海宁龙洲印染有限公司规模在许村当地算比较大的，被列入嘉兴市和省重点污染监管企业，事故之后已经停产。公安和环保等方面都已介入，目前董事长俞炳良和企业方面正在配合调查。

上述工作人员表示，污染处理设施在原址已有多年，且污水处理装置技术经过多轮迭代更新，储存的污水处理一般需有一定的周期，经过生化处理达标后，才允许排放管网。

崩塌的污水罐为圆柱体，直径约3米，高度约为15米，可储存废水上千吨以上，从当天污水罐体破损后爆发的瞬间冲击破坏力可见，污水存储当时是满罐状态的。记者从海宁和余杭两地的救治医院得知，死伤者也多为器物压损致身体受伤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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