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9-23 12:27:06来源:法律常识
在你看来,什么才叫创伤?
是经历过战争吗?是亲眼目睹死亡吗?还是曾经从地震中侥幸逃生,抑或是在悬崖边命悬一线?
这两天在看电视剧《女心理师》,正在感慨心理健康对一个人的重要性,突然看到了由美国创伤心理治疗科权威医生巴塞尔•范德考克写的一本书,《身体从未忘记:心理创伤疗愈中的大脑、心智和身体》,感觉大受启发。
他在书中说,战争、自然灾害、飞机失事、交通事故固然会给人类带来创伤,但是“长期忽视、情感虐待、身体虐待、亲密关系的结束、家人的突然离世”,同样是创伤经历的一种。
这些话让我对这本书燃起了强烈的兴趣,原因无他,对于作者所描述的这些创伤经历,我太有体会了。
在家庭中,父母明知道你对某些事情非常不赞同、非常反感(比如赌博、酗酒),但是依然不管不顾地一再重复,当你明确表达自己的愤怒和期待时,他们恶狠狠地压制着你,咆哮着“你没有资格管我”,这算不算创伤?
父母关系不和,数十年来如一日地互相指责、咒骂,家庭暴力更是时有发生,孩子三头两头目睹被殴打的母亲、一地破碎的家庭,这算不算创伤?
父母对于自己的关心,从来都是以镇压、指责、贬低的方式表达,从来认为孩子做得不够好,且从来不相信孩子可以做得很好,这样的经历,算不算创伤?
读这本书时,之所以感觉到作者对于创伤经历的定义震撼到了我,是因为在很多人的观念中,包括我自己,都会认为,“创伤”一定是突发的、巨大的、造成明显深重伤害的;
但是对于那些日复一日“钝刀子割肉”的伤害,却视而不见,或者轻描淡写地认为,生活本来就这样,怎么你就吃不了一点的苦?
而巴塞尔医生说,不,并不是这样,并不是说一个人需要上过战场,住过叙利亚或者刚果的难民营才能遭遇精神创伤,创伤可能发生在任何场所、任何地方,只要当我们感到到难以承受、不能容忍时。
所以,我亲爱的读者,如果你也对“创伤”这个话题感兴趣,请勇敢地自我回忆一下,不要逃避,不要美化,在你所有的人生记忆中,你曾经历了多少创伤?
能完全拥有幸福的人是幸运的,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遭遇创伤的人一定会过得不幸福,这其中的关键就在于,你如何去面对自己的创伤。
范德克医生说,”人们不愿意谈到创伤,是因为创伤解释了人性中普遍存在的’恶’——我们的朋友、邻居、家人、上司以及我们自己,很多人宁愿相信创伤是极为罕有的,希望忘记世界上存在着痛苦。”
这段话非常具有深意,因为它揭示了人们面对“创伤”的一种普遍态度——逃避,不愿意谈到,不愿意去深究,不愿意去反思,更不愿意把创伤的经历融入到现在的生活。
范德克医生在书中以自己团体治疗的案例来论证了这个观点:
1978年,他曾经在波士顿的退伍军人事务处医院上班,为那些遭受战争创伤的退伍军人们做心理治疗。他发现,在做团体治疗时,这些退伍军人在经历了最初的不适应之后,居然开始非常热衷:
他们每周都会来参加,哪怕有些人已经70多岁,老的可以当范德克医生的父亲;哪怕有时天气恶劣、交通不便,这些老人们需要冒着暴风雪跋涉数英里,他们都坚持准时准点来。
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治疗对他们很有帮助吗?
并不是。医生说,只是因为在这个小组中,他们得到了一直以来渴望的回应和认同,重新得到了一种“同志情谊”,而这种感觉是他们在战争体验中至关重要的,但是在当下的的生活中却感受不到。
这也是为什么,每当医生试图启发这些参与者说出他们面临的日常问题时,比如和妻子、孩子、女友、家人的关系,如何与同事、上司相处,是否在工作中找到满足感时,他们却拒绝回答的原因。
对于这些老兵们来说,当下是虚幻的、不值一提的,过去才是真实的、难以忘怀的,相较于当下的工作、生活,那些“如何在许特根森林中把匕首刺入德国士兵的胸膛”的经历,或者“直升机如何在越南被击中坠毁”的片段,才更有意义。
逃避,不能跨越创伤记忆和现实生活之间的鸿沟,一直生活在过去,无法活在当下,更无法思考未来,对于那些有创伤体验的人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而事实上,这种问题并不是仅仅发生在遭遇战争这样严重的创伤经历之中,想一想我在文章开头写的那些看上去稀松平常、但也许很多人都经历过的创伤体验,再一看我们身边的同学,朋友,甚至我们自己:
有没有人因为父母感情不和、一辈子吵闹打闹,而导致自己极度“恐婚”,迟迟不敢踏入婚姻?
有没有人因为从小饱受虐待、打击,或者长时间冷漠、忽视,长大后对身边的人严重缺乏信任,因而在亲密关系中既不能“爱人”,也无法接受“被爱”,硬生生把自己活成孤家寡人?
还有那些性格敏感偏激的人、做事偏僻乖张的人、思维方式明显异于寻常的人……
不要以为遗忘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存在创伤经历的人,如果不能用正确的方式化解当年的创伤,它就会无所不在,以我们意识到或者意识不到的方式,丝丝缕缕存在于我们所有的行为活动中,甚至,越是重大的场合、重大事件中,它爆发的威力越是明显。
所以,面对创伤的最好方式,不是逃避,更不是沉迷其中,而是治愈。
从专业的角度看,创伤到底会给人的心理和行为带来怎样的影响?
在这本《身体从未忘记:心理创伤疗愈中的大脑、心智和身体》中,范德克医生讲述了三点;
第一,创伤经历会导致自我失控。
范德克医生在书中讲了退伍军人汤姆的案例:
从战场上回来后,汤姆不敢待在妻子和年幼的孩子附近,因为他随时会失控,会表现得像一个怪物。
他会因为孩子们的吵闹声暴怒,因为妻子的唠叨和不经意的一个举动而陷入疯狂,会因为生活中极小的一个挫败而丧失理智。
他只有把自己彻底灌醉,或者以极其危险的高速骑着他的哈雷戴维森摩托车时,内心才能感觉安静下来。
这段描写让我联想到了那些在平静的生活中经常陷入暴躁的丈夫,或者莫名其妙就歇斯底里的妻子——很少有人会认为这是“创伤”的后遗症,多半会认为这人性格本就如此,或者他/她就是极度自私,只考虑自己不考虑别人。
但是,有没有可能,这些“自我失控”的状态,是因为失控者的过往人生经历中,存在某些些不可言说又无人知晓的创伤?甚至是连失控者自己都忘记、都意识不到的创伤?而此刻的失控,正是因为某个因素触发了体内关于创伤记忆的“开关”?
第二,创伤经历会导致个体情感麻木。
范德克医生治疗过一个退伍军人,他的症状是:
不能够对家人产生任何强烈的感情,好像“心已经被冻结了”,或者“自己住在一堵玻璃墙后面”;刮胡子时,他“几乎不能辨认出镜子里的自己”;在法庭上辩论时,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漂浮在半空中,很奇怪这个相貌和声音跟自己一样的人怎么能说出这些话来……
而这种“情感麻木”的状态,我自己也曾经经历过:
高中时期有一次跟同学发生争执,被对方当众辱骂很久,我自知有点理亏,加之对方人多势众,就一声不吭,没有回嘴。这件事情就这样平静地结束了,可是过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发现自己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学习不在状态,对成绩和排名没有感觉,好朋友邀请出游也不想动弹,对好吃的、好玩的都没有了热情,就连妈妈问我怎么了,我都什么也不想说……
麻木,并不是我在“故作高深”,而是突然发觉,一切都没有意义——学习没有意义,生活没有意义,朋友没有意义,家人也没有意义。
这种感觉,就像范德克医生在书中写的,“战争结束之后,他的病人都被一种战争的无意义感 击倒;不管他们在战争前社会功能如何良好,在战争后他们都变得退缩而冷漠……”
为什么没有意义,是因为对我来说,我突然发现并没有人真正地在乎自己——在被羞辱的那天,没有人站出来为我说话,过后也没有人安慰,但是,当天在场明明那么多人——他们到底会如何看待我,如何看待这件事?
因为觉得太难受,很长一段时间,我强迫自己关闭了所有的感受通道和思考能力,我不想去感受任何事情,不管是美好还是丑恶,不想去思考任何事情,不管它有多么重要。我只希望自己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像本来没有我那样。
这件事情和战争带给人的创伤相比,当然不值一提,可是,读到这一部分时,再回想自己的经历,我突然就明白了这些退伍军人“无意义感”的原因:
像我当年的感受一样,当一个人没有办法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做出控制时,当他只能承受命运的厄运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关闭自己所有的感受和思考通道——唯有不去感受、不去思考,他才能最大程度减少厄运对自己带来的伤害。
不然,他要怎么去面对那些死在自己身边的战友,怎么去面对死在自己枪炮下的平民?怎么面对自己躯体的残疾、内心的黑暗?他是受害者吗?还是罪不可赦的施虐人?
没有答案,唯有保持冷漠,唯有不去回答。无意义,是这些受过巨大创伤的人对这个残忍世界的最后总结。
第三,创伤经历会导致个体感知混乱。
范德克医生提到,在对儿童幸存者的治疗中,他看到了这个现象:
“他们大多都对自己当年为了幸存,或为了保持与施虐者的联系而采取的行动而羞愧万分。施虐者越是与孩子亲近,受虐的孩子就感到越强的羞愧感。
这一状况看起来相当混乱,似乎分不清这是一个受害者还是一个自愿的参与者,这结果导致了爱和恐怖、恐怖与愉悦进一步的混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简单理解就是,这些受虐者在当时极端的环境下,很可能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做了一些自己其实并不想做的事,比如去讨好施虐者,接受施虐者的“招安”,甚至充当施虐者的帮凶,去残害他人。
而正是由于这样的经历,让这些儿童幸存者在被救助后,内心产生严重的感知混乱:
我到底是一个好人还是坏人?我是被恶人伤害过的人,所以我可怜,我应该被同情,我当然是好人;可是我也动摇过立场,也跟恶人亲近过,所以我是不是也是个应该被谴责、被批判的坏人?
在创伤状态下,我们可以勇敢地说出对别人的“恐惧”,却不敢坦然面对对自己的恐惧;
我们可以勇敢地承认自己对死亡的害怕,却不敢承认,在伤害他人时,我们并没有因此恐惧万分;
我们可以接受自己当时的软弱,却没法说出,因为自己太软弱太无助了,反而投靠了坏人的阵营……
人,从来都是一个复杂的集合体,尤其在严酷的环境中,人性的善恶都被最大程度地激发,为了生存,我们会不得不丢掉了某些“人性”。但是,当一切回归平静时,我们该如何看待自己,如何评价自己?
所以范德克医生说,治疗面临的挑战是,如何让人学会控制以往创伤的痕迹,重新掌控他们的人生。
太难了。
对于创伤,你是否有过深刻的体验?欢迎私信,聊一聊你治愈自己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