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1-09 09:42:19来源：法律常识
制图/杨勇
该案庭审现场
2019年4月,公安部督办的“2· 23”开设赌场案尘埃落定。这起涉案人员来自21个省份118人、赌资达3.4亿元的利用网络直播平台组织赌博的新型案件,118名被告人的判决已陆续生效。经江苏省张家港市检察院指控,张家港市法院以开设赌场罪对曾某等118名被告人判处有期徒刑五年零六个月至有期徒刑十一个月,缓刑一年零二个月,并处罚金100万元至2.5万元不等的刑事处罚。该案一审判决后,曾某等5名被告人不服一审判决,向苏州市中级法院提出上诉。2019年1月,苏州市中级法院对该案曾某等人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网络赌博,隐藏于直播平台
2016年12月的一天,刘某晚上回到家,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脑上网,他经一名网友的推荐进入到一个网络直播平台,女主播隔着屏幕与其互动后,刘某打赏了对方几个小礼物,女主播非常高兴,就和刘某热络起来。女主播告诉刘某,直播平台除了主播表演外,还有一些有意思的小游戏,可以尝试一下。刘某听后,便按照女主播的指示,进入到一款名为“猜车标”的游戏入口。问及如何进入游戏,女主播告诉他,可以通过给她刷“礼物”的方式兑换游戏币,若账户有盈余的游戏币还能兑换成人民币。随后,刘某为主播刷了价值500元的“礼物”,刘某的游戏账户显示已经获得相应的游戏币。于是,他进入到“猜车标”游戏中,该游戏界面有八个格子,对应四种汽车车标,每种车标有大小之分,玩家用游戏币“竞猜”车标,不同的车标对应不同赔率,押中车标就会赢得游戏币,没有押中就会输掉游戏币。
一开始,刘某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投注了几次比较小赔率的车标,但他运气特别好,一连小胜了几把,游戏币在屏幕中滚滚而来,女主播也为他叫好鼓劲,这让他有些忘乎所以,在之后的游戏中,他的底气越来越足,筹码越押越大。
短短几个月时间,他在这个直播平台参与“猜车标”游戏,损失共计5万余元。2017年2月,刘某向张家港市公安局报案。次日,公安机关对该线索立案侦查,赴上海、浙江等地将一个庞大的网络赌博组织中一系列的犯罪嫌疑人陆续抓捕归案。
经侦查,这个网络赌博组织分工明确、职责清晰,最上游为两家企业,即网络赌博程序及直播平台的开发商和运营商。从网络赌博组织的最上端向下呈线性辐射状,运营商旗下有三家网络直播网站,网站中开设若干虚拟直播“房间”,每个“房间”又有代理和工作人员,负责“房间”内赌博组织和赌资流转。从上游的开发商、运营商到“房间”的代理以及其他工作人员,这个赌博组织的涉罪人员已达百余人。
提成诱惑,从赌客变帮凶
上海某网络科技有限公司正是这个“猜车标”游戏及所在直播平台的开发商。2017年3月16日,侦查人员来到位于上海某高档写字楼,将该公司负责人曾某抓捕归案。
出生于上世纪70年代的曾某,研究生毕业后,赶上了“创业大潮”,创办了这家网络科技公司。公司主要经营内容就是网络技术研发,研发维护网络社区,包含其中的直播业务,同时还开发了一些网络游戏。这家公司创立5年有余,在业界及网民群体中有一定知名度和影响力。曾某作为外地人通过自身的努力,凭借专业技术和经营头脑,在上海站稳了脚跟,并成为家乡人交口称赞的“精英人物”。而运营商负责人朱某则只有高中文化,但他很早就跻身于高精尖的网络信息技术产业。
会运营的朱某和懂技术的曾某在同一领域中产生了交集并擦出“火花”。他们优势互补、谋求合作,尝试进行新的平台建设和技术开发,并形成相对默契的合作关系。在利益面前,他们逐渐迷失方向,试图违反法律规定寻找“捷径”并想方设法打“擦边球”。
作为这起网络赌博犯罪的“始作俑者”,面对司法机关的讯问,曾某、朱某对自己的犯罪行为矢口否认。他们将实际进行的开设网络赌场行为与普通的网络直播和网络游戏相混同,为自己的行为寻找合法的说辞。同时,为了掩盖犯罪事实逃避法律追究,他们在游戏设计、赌资流转等方面做足了“功课”。赌博链接隐藏在正常的网络直播之中、赌资通过现实货币与虚拟游戏币在第三方支付平台、“房间”代理、直播主播等媒介之间多次转化,中断的赌资流转链条,模糊了赌资的本来面目。
他们公司积极进行直播平台推广,很多网民被直播表象所吸引,进而进入到直播“房间”中的赌博链接,通过充值从“游客”变为“赌客”。同样家住张家港的陆某,和报案人刘某一样,进入直播平台,参与到“猜车标”游戏当中,接连押错“车标”,一夜之间,他就损失了2万余元。然而,他没有选择和刘某一样向公安机关报案。他了解到当直播平台“房间”代理可以拿到15%的提成,觉得有利可图,便开了“房间”,招募主播,引诱他人参与赌博。报案人刘某就是经主播引诱在陆某代理“房间”参与赌博的,而陆某也成为公安机关最早抓捕的犯罪嫌疑人,该案中像陆某一样的人还有很多。
该网络组织的绝大多数涉罪人员被网络直播、网络游戏的幌子吸引,成为赌客,后逐渐了解该网站赌博规则,为获取赌博活动中15%的提成,他们选择成为开设网络赌场犯罪中的一分子。这些人大多沉迷于赌博,是开设赌场犯罪的被害人,但随后又成了网络赌博组织的帮凶,整个网络赌博组织通过这样“发展下线”的方式,呈现出一种蔓延状态,短短1年间,涉案人员涉及来自21个省份的118人、赌资达3.4亿元。
开庭审理,众被告人各得其罚
在公安机关侦查该案之初,苏州以及张家港两级检察院多次派出经验丰富的检察官通过现场阅卷、与公安民警探讨等方式,针对犯罪嫌疑人讯问、电脑资料等证据补充侦查方向提出了建议,明确将证明赌资流转以及上下游之间的抽头渔利关系作为侦查的关键。通过公安机关大量工作,在该网络赌博运营商财务负责人处查获的与各“房间”代理之间抽成的电子账目明细成了最终的定案关键证据。
2017年4月,经公安机关提请批捕,张家港市检察院对这起新型网络赌博案件中起组织领导作用的曾某、朱某等6名犯罪嫌疑人以开设赌场罪依法作出批准逮捕决定,对其余100余名犯罪嫌疑人作出取保候审决定。
案件进入审查起诉阶段,张家港市检察院调派4名员额检察官成立办案组,负责案件的审查起诉工作。两名检察官针对上游的开发商和运营商、网络直播平台负责人进行审查,另两名检察官则针对下游100多名“房间”代理进行审查。
如何对赌博组织中的人员进行犯罪认定?除了开发商、运营商、直播平台的相关人员之外,更多的是网络直播平台的“房间”代理。他们从事了犯罪的行为,但无论在主观恶性上还是社会危害性上还是不能与“上游”人员即网络赌场的开发者和运营者相提并论。办案检察官们对相关法律进行了认真研究后认为,对于下级代理而言,其主观目的是为了获得赌博网站的利润分成,而且这些代理除吸引赌客赌博外也存在获得赌博网站的利润自行充值的情况,因此从主客观相统一、量刑均衡原则出发,以参与赌博利润分成认定其数额较为合理。对于上级管理层来说,其经营的平台存在赌博行为,以总共的赌资数额更能准确认定其开设赌场的数额。
2017年6月26日,除了被关押的曾某等6人外,来自全国各地的112名犯罪嫌疑人陆续来到张家港接受权利与义务告知。按照事先的协调、统筹,他们被分别通知至张家港市10个辖区的派出所接待大厅接受权利义务告知工作,每个驻点都有检察人员负责接待。当天,每个告知点上,犯罪嫌疑人依次排队、接受告知、进行签名画押,既无拖延,也无拥挤。
经过了百余天,张家港市检察院审查起诉工作如期完成,并向法院提起公诉。2018年4月24日,该案在张家港市法院开庭。整个案件开庭持续4天,被告人委托辩护律师达20人。在讯问阶段,部分被告人当庭翻供,2名律师做无罪辩护,控辩双方围绕网站是否属于赌博网站、网站赌资数额如何计算等问题展开激烈辩论。张家港市检察院出庭支持公诉的检察官们针对庭审情况,及时调整讯问策略,结合事实和证据,围绕开设赌场罪的构成要件充分阐述和答辩,对辩护人提及的网站定性、数额计算等理由有力有据地予以辩驳。其时,被告人近亲属、人大代表、政协委员、新闻记者及各界群众200余人旁听了庭审。
在开庭审理过程中,一名被告人正值怀孕待产且腿部骨折,无法至张家港市法院开庭。考虑到其实际情况,张家港市检察院与法院派出检察官、法官赴被告人所在的贵州省纳雍县开庭审理,该被告人认罪服法,并对办案人员体量困难、异地办案表示感谢。2018年6月28日,张家港市法院对118名被告人以开设赌场罪分别判处相应的刑事处罚。
案后说法
近年来,随着互联网高速发展,传统的线下赌博大有迁移到线上的趋势。一些网络科技公司精心策划,将一些赌博游戏经“包装”和“掩饰”,诱人参与,让很多不明真相的网民深受其害。可以说,搭上互联网便车的赌博模式,其危害性和隐蔽性比起传统赌博模式有过之而无不及,迷惑性更大,传播范围更广。因此,从根源上铲除这一网络毒瘤,已势在必行。
根据相关司法解释,以营利为目的,在网络上建立赌博网站,或者在赌博网站担任代理,接受投注的,将构成开设赌场罪;网络平台提供者,明知他人利用该网站从事违法活动而不及时制止、报告的,也将承担相应法律责任;明知他人实施赌博犯罪活动,而为其提供资金、计算机网络、通讯、费用结算等直接帮助的,则将以赌博罪的共犯论处。由此可以证明,类似于“猜车标”的网络赌博游戏,其组织者、经营者、提供网站者、担任代理者已经触犯了法律,将承担法律责任。
网络赌博不需要持有大量现金,加上网络传播的广泛性,参与者的不特定性等特点,在证据固定方面、人员调查方面存在很大难度。甚至,在高额利益之下,一些网络赌博网站被处罚后可能依然会改头换面,重新出现。
要想有效遏制网络赌博这一社会公害,需多措并举。一方面要加大对网络赌博犯罪的打击力度。对网络赌博犯罪加大刑法惩治力度,提高犯罪分子的犯罪成本,打消他们的侥幸心理。另一方面要加强网络平台监管和排查力度。不断提高技术手段、拓展监管渠道,注重对网络赌博相关精细检索,从中发现网络赌博犯罪的苗头隐患。同时,要加强法治宣传力度。通过网络、电视、报纸、微博、微信等媒体,结合案例,多渠道、多形式开展宣传,引导广大群众提高防范意识,及时发现和举报违法犯罪线索。只有多方重视,营造良好的网络秩序,才能让网络赌博这一社会公害无处藏身。
(江苏省张家港市检察院检委会专职委员 马建新)
来源丨正义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