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5-03 07:26:21来源：法律常识
9月24日上午，天津市高级人民法院开庭再审“杨松发故意杀人案”，辩护律师吴丹红、赵德芳两人为杨松发作无罪辩护，“此案改判无罪的可能目前来看几乎是十成，没有什么悬念了”，24日晚，吴丹红告诉开屏新闻记者。
2001年，杨松发被指控“为了摆脱与刘彩菊的恋爱关系”而行凶。2003年10月29日，天津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对此案作出了“留有余地”的判决：“鉴于本案的具体情节”，判处杨松发死刑、缓期二年执行，这一判决结果随后被天津高院二审维持。
此案能迎来今天的局面，源于母亲杨宝兰19年坚持不懈的申诉。
24日庭审结束后，杨宝兰（右三）在法院门口与大家合影
被控杀人判死缓
一二审被告均否认犯罪
2001年3月16日中午，一村民在大港联盟村南青静黄河捕鱼时，发现一具女尸，后报案。经家属辨认，死者名叫刘彩菊，和杨松发同在一家单位上班。两个多月后的5月30日，警方抓获杨松发。当年，杨松发36岁，是天津市大港区中石化四公司三和实业公司工人，离异。对于与刘彩菊的关系，杨松发的说法是曾经有过同居，但否认二人存在矛盾。
据一审法院天津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认定，2000年夏，杨松发通过被害人刘彩菊之兄刘发结识刘彩菊，之后，两人关系密切，直至同居。2001年3月2日，杨松发从天津市大港区光照汽车租赁服务部租用了一辆红色大发汽车。3月3日，杨松发带刘彩菊开车外出，途中，两人因故发生争吵，当车行至大港区联盟村南青静黄河北岸土道时停车。两人下车后，杨松发持事先准备好的菜刀朝刘彩菊头部、双臂猛砍，先后两次将刘彩菊砍倒，后经拖拉于青静黄河内抛弃。
2003年10月29日，天津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作出判决，认定被告人杨松发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在一审判决书中，该院认为，被告人杨松发为摆脱与被害人的恋爱关系，持凶器朝被害人要害部位多次、重复砍击，其犯罪情节、后果均属特别严重，应依法严惩，判处死刑，但鉴于本案的具体情节，被告人杨松发尚不属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的犯罪分子，可判处死刑，缓刑二年执行。
一审过后，天津市人民检察院第二分院提出抗诉，认为一审量刑畸轻，杨松发也否认犯罪，提出上诉。2007年12月20日天津高院作出刑事裁定，维持原判，并核准天津第二中院对杨松发的死缓判决。随后，杨松发被投监执行。
在一审、二审的庭审中，杨松发均坚称自己没有杀人，有罪供述是因为遭到刑讯逼供。
年轻时的杨松发
坚信儿子没杀人
母亲19年坚持申诉
杨宝兰探监时，儿子杨松发告诉她“没有杀人，不要求减刑，要一直要申诉”。杨宝兰相信儿子，并开启了19年的申诉之路。
19年的时间里，大字不识的杨宝兰寄出了上百份申诉材料，并无数次往返于京津两地为儿子杨松发申诉。
2001年杨松发被抓时，儿子杨红光只有7岁，杨宝兰一边带孙子一边四处托人写申诉材料。虽然家庭遭遇变故，杨红光告诉开屏新闻记者，他的记忆中，并没有因此事而遭受过特别的歧视。初中以后，母亲将他接走。大专毕业以后，杨红光在天津一家公司做销售。只在过年的时候回家看望奶奶。
住在同一小区的刘胡顺得知杨宝兰的事情后，从2008年开始义务为杨宝兰写申诉材料，“那些年老太太经常捡瓶子、捡报纸，看她也是可怜”，杨宝兰去北京递交申诉材料，刘胡顺也会跟着去，“最多的时候一个月跑三次北京”。杨宝兰睡过公园、公厕、立交桥涵洞、车站、地下通道，遭遇过骗子，并为此而染上了风湿关节炎。
刘胡顺是退休军转干部，他说自己有时间有精力，又住在同一个小区，就帮帮老太太。刘胡顺说，每个月的27号是探监的日子，杨宝兰会穿越整个天津城到监狱探望儿子并送去100块钱。
杨宝兰老伴早年去世，是石油公司工人，作为家属工，她现在能领到2000元左右的退休金。这些年，她一个人住在一间30平米左右的小屋里，四处递交申诉材料。
杨宝兰居住的小屋
故事的转折发生在2017年。
2017年4月，北京市友邦律师事务所律师吴丹红接受委托，担任杨松发的申诉代理律师。之所以决定免费接受委托，吴丹红说是被杨宝兰的诚意所打动，“说实话，她材料非常有限，后来是她跟那个老头又跑到北京来到我当时在兼职的律所来找我，就是这么腿脚不灵便的一个老太太，竟然从天津跑到北京来找我，我觉得真是天下父母心，她认为她儿子是冤枉的，不顾自己的身体的这种状况，跑到北京来找我，我觉得从这一份这份诚意上来讲，我也很难去拒绝她的这种请求。”
委托协议
案子证据存疑
多个证据指向无罪
“从我的刑事办案的经验来看，这个案子证据明显是有问题的，不是说当年说办案水平不高，就算以当年的证据认定标准来看，这个案子也是有问题的”，吴丹红说，刚开始看不到完整的卷宗，就根据有限的材料向最高法院写了申诉状。后来通过最高人民法院给了一次视频接访机会，吴丹红才阅到了审判卷，但是仍然没有阅到侦查卷，直到2019年的4月，最高人民法院决定再审以后才阅到全卷。
从最高人民法院决定再审到2020年9月24日开庭，“一拖再拖，加上疫情，直到今天，杨松发在狱中度过非典和新冠两次疫情”。
开庭当天，律师和检察官到庭出席，仍在狱中的杨松发通过视频出庭，审判从24日上午9点30分持续到中午12点。吴丹红提交给法庭的辩护意见显示，“原审辩护人曾经提出，申诉人杨松发第一次被讯问的时间持续了近49个小时，中间申诉人没有得到休息，没有充足的饮食，在这种情况下形成的证据，依照规定应予以排除。”
此案中，侦查机关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两种鞋印，一种旅游鞋底花纹，长26厘米（欧42码），另一种皮鞋花纹，长21厘米（欧32码）。
而杨松发穿的鞋码是38码。这一点杨松发前妻在接受警方询问时也指出，杨松发穿38码或者39码的鞋子。“除了凶手，另一对脚印属于谁？案发现场是否另有其人？”吴丹红在辩护意见中指出。
本案中没有找到任何凶器，而是根据杨松发“供述”认定菜刀就是凶器，法院认定是杨松发从死者姐姐家中厨房偷出的。根据刘彩菊姐姐刘彩凤证言：家中有两把菜刀，自从刘彩菊失踪后，发现家中丢了一把。对此，辩护意见指出：“试想，假如杨松发真有杀人动机，他怎么会犯这样明显的错误，直接到被害人姐姐家中偷取凶器，这岂不是故意引起侦查机关的注意？毕竟家里的菜刀一般只有关系较为密切或能够进家的人才能获取。”
辩护意见还就“报案时间和尸检报告”“DNA鉴定显示没有杨松发的生物检材”等方面提出13个疑点，“从主观方面，杨松发是没有杀害刘彩菊的主观动机的，从客观方面，除杨松发个人陈述的供词应非法证据排除外，证人证言充其量只能证明被害人刘彩菊是他杀的事实……但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杨松发实施了杀人行为。”
出庭检察员也当庭建议改判杨松发无罪。
一直帮助杨宝兰写了12年申诉材料的刘胡顺说，杨松发应该在国庆节后就可以回家了，“不过也不好说，但应该快了”。
杨红光说，家里已经买好了新衣服，但一家人还没有想好如何迎接杨松发归来，他本人也没有细想如何面对这个19年来基本未谋面的名叫父亲的人。
而1965年出生的杨松发，2020年已55岁。
开屏新闻记者 李鸿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