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11-27 09:23:41来源:法律常识
4年后,朱莉“夺”回了自己的孩子:2016年,她提起离婚诉讼的同时,前夫将孩子带走藏起来。2018年,她拿到了终审判决书:离婚、抚养权归自己。然而此时朱莉却发现孩子的回归并不简单。
这些年,朱莉偶尔会在梦里见到小溢,在那些他们一起生活过的场景里,朱莉特别想告诉小溢:不要忘了妈妈。
谁也没想到,这一找就是4年时间。离婚诉讼获得了抚养权却仍然见不到孩子,朱莉向法院申请了强制执行。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她加入了一个孩子被藏匿的妈妈群,很快,她便发现,自己与群里设法反抢、唉声叹气的妈妈们意见不合,她认为反抢伤害的只有孩子。要维权、就要合法合规,于是她“揭竿而起”拉了一个新群,后来又沿用了曾经活跃于2016年至2017年“紫丝带妈妈的爱”群体的名字,她们自称“新紫丝带妈妈”:发微博、拍视频、请全国各地关心妇女儿童权益的人大代表在两会上提案,她们因爱的联合不再“沉默”。
每年大约有八万名儿童被父母一方抢夺、藏匿
从全国范围来讲,抢夺、藏匿孩子,并不是一个罕见现象。2021年1月15日,北京市两高律师事务所、张荆婚家律师团队发布了“抢夺藏匿孩子数据分析”,其中提及,涉孩子抚养权、探视权起诉到法院的诉讼纠纷中,12.68%的案件伴有抢夺藏匿孩子行为。换句话说,每年大约有八万名儿童被父母一方抢夺、藏匿。这一行为大多发生在离婚诉讼前后,大部分由父亲一方实施。
朱莉坦言,在寻找和维权过程中,妈妈们常常迷失方向,甚至会想用同样的方式抢夺、藏匿孩子,用简单粗暴的方法解决自己的痛苦。但现实是大部分妈妈即便抢回了孩子,也会像男方一样藏匿,自己和孩子都没办法正常生活。原来,相关部门对藏匿行为的不重视,让妈妈们看不到希望。然而如今这个现象可能会有所改善,新版《未成年人保护法》将于2021年6月1日实施,其中第二十四条规定:“父母离婚时……不得以抢夺、藏匿未成年子女等方式争夺抚养权。”朱莉觉得,这是她们的一点胜利,也让更多人看到了希望。她4年的维权经历,给了妈妈们一个光明的路、堂堂正正的解决方式,也让妈妈们坚信,只要坚持不放弃,终能和孩子团聚。
最初,朱莉是群里唯一一个孩子满两周岁被藏匿,仍获得抚养权的母亲。在抚养权判决的强制执行阶段,她的前夫甚至因为拒绝执行被拘留过,依然没有交出孩子。但朱莉没有放弃,她通过各种方式寻找孩子下落:跑公检法维权,给自己安排很多工作、尽量不让自己因为过度忧伤而抑郁……最终前夫抵不住各种压力,选择与她和解。虽然为此,她给了前夫82万元——这其中包括两人共同财产的分割款,以及晚交的利息一万五千元。
但这依然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每一个孩子的顺利回归,都让感同身受的妈妈们兴奋不已。朱莉告诉新时报记者,目前群里有200多位妈妈,已经有近30人成功将孩子接到身边。不仅如此,已经有三分之一的妈妈争夺到了抚养权,三分之一的妈妈有探视权。
但即使获得抚养权和探视权,她们仍有可能见不到孩子,用朱莉的话说,这是新“斗争”的开始。烟台妈妈王莉就是其中一个例子。2018年9月,她起诉离婚,在诉讼期间,她与前夫约定轮流照看孩子。次年1月15日,王莉却发现孩子已经被带到陕西。而后她收到了法院的判决书。她和前夫正式离婚并拿到了孩子的抚养权。即便是在二审维持原判的判决后,前夫也没有交出孩子。如今,她依然盼着有一天能将孩子带回家。
王莉告诉新时报记者,她很庆幸自己加入“紫丝带妈妈”这个群体,妈妈们乐于分享自己的经验,也提供法律或情感上的帮助。“如果没有这些妈妈的坚持,我可能坚持不下去”。
与抢夺、藏匿相关的家暴问题
从2019年到2021年,朱莉坦言群内有了很多变化。她感觉到,“新紫丝带妈妈”的群体更加成熟,目标更明确,行为更规范。从管理分工、宣传方式到活动程序等,都有了统一目标。通过不断的发声和宣传,更多的社会大众了解并接受了这个群体的存在。她们的声音也得到了及时的反馈,朱莉认为,国家相关部门从最初只将其当作个案到如今承认并不是个案,从此前对藏匿的忽视,到对这一现象的逐渐重视,这些都是司法的进步。
张荆的律师团队曾经提及,藏匿、抢夺孩子的,大多为男性,并且这些男性大多有家暴行为。那么有没有“紫丝带爸爸”的存在呢?对此朱莉告诉记者,目前群内全部是妈妈,没有爸爸。在她看来,男性对孩子的感情和执着不同于女性。从大多数情况看,妈妈对孩子的感情更趋于感性。而对于有相同经历男性入群的情况,群内的妈妈们还没有形成统一意见。
而从家暴方面而言,朱莉也认为抢夺与家暴是有关联度的。“因为从抢夺本身来讲,是一种暴力行为,所以有家庭暴力行为的,抢夺孩子也是一种惯性;另外,藏匿孩子本身就是对另一方的精神暴力。紫丝带群体中孩子被藏匿的大多妈妈都有被家暴史。”
从个人案例来看,王莉形容自己的婚姻是曾一度充斥着家暴的“噩梦”。2013年1月,王莉与前夫结婚,之后他们陆续出现争吵,他有时会动手,也会在事后道歉。他的父母把这个行为解释为“脾气暴躁”,而她也觉得前夫是“脾气古怪,但说不出是怎么回事”。而后孩子出生,加上“家丑不可外扬”的观念影响,王莉面对家暴没有报警。
根据媒体报道,在一篇名为《家庭暴力对子女抚养权归属影响探究》的论文里,作者解释了我国法律中家暴与抚养权之间的关系。作者称,在我国《婚姻法》中,在涉及子女抚养归属的法条里,并未出现“家庭暴力”这一词。“从立法现状上来说,家庭暴力与子女抚养权归属并无联系。”
想告诉孩子:妈妈没有抛弃你
有家暴行为的爸爸们,把孩子抢走以后,会藏匿到哪里呢?从新时报记者的采访来看,有些父亲的藏匿行为背后有上一辈人的支持,甚至会出现父亲抢夺,却将孩子送到父辈身边,自己出去打工的情况。孩子抢来了,却变成了“留守儿童”。而在失去孩子的妈妈眼里,这也成为她们必须把孩子要回来的重要原因。她们想让孩子生活在亲生父母身边,受良好的教育。
长期生活在上一辈身边的孩子极易受到“教唆”,大人们在不懂事的孩子耳边不断重复“妈妈不要你”的话语,让本就年幼的孩子失去判断力。这些妈妈不断坚持“斗争”的原因,也是希望有一天,孩子长大有了自己的判断能力,能知道自己没有被妈妈抛弃,妈妈一直在找她。
天津妈妈王建娜与女儿分离4年多了,被抢走时,女儿还是个在襁褓里的婴儿,如今也该上幼儿园了。这段成长经历的空白,王建娜觉得女儿肯定是不认识自己了。她有时候上网时会看看孩子的用品,只是偷偷掉泪,再也不买了。而如今,她不断通过网络平台发声的重要支撑就是,她希望有一天女儿能看到这些报道,知道妈妈一刻也没有离开她。
2020年11月,朱莉的孩子小溢回到身边,此前小溢有被男方一家洗脑的经历,他以为妈妈不要他了,刚刚懵懂的孩子,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困扰,他对人生悲观,有点抑郁。后来通过看有朱莉讲述经历的电视节目,他知道了妈妈一直在找他。回到朱莉身边后,小溢很快就与妈妈无话不谈了。然而朱莉也发现,小溢有时候在对待事情上会一根筋,脾气也不太好。另外,4年的藏匿让他心理上仍然没有安全感,经常不敢一个人睡觉,又怕去了男方那回不来。
她们还要继续生活
在很多“新紫丝带妈妈”中,寻找孩子是个长期的过程,她们经历了最初与骨肉分离的切身痛苦后,很多会有“周期性崩溃”的现象,而在更多的时间里,她们需要不断调整自己的情绪,以在这个“马拉松式”的维权道路上,坚持到最后。
郑州妈妈乔贵玲有自己的排解方法。她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让自己变得很抑郁、很邋遢,反而想不断地提高自己,她还会考虑更好的教育方式,担心错过培养孩子的时机。同时,她也努力工作,并且参加了很多马拉松的比赛。“挣钱很重要,没有经济条件拿什么给孩子好的未来,还是要面对现实。不能一味沉浸在很难过的生活中,这样不仅自己状态不好,还会影响到周边的人。”乔贵玲参加马拉松比赛并不追求成绩,但她对跑到终点那一刻的全身心放松非常痴迷。“跑步让人兴奋、有干劲。”她告诉新时报记者,最难过的时间是靠跑步撑过来的。
“觉得孩子一定会回来,只是时间问题。”乔贵玲坚信。
新修订的《未成年人保护法》即将在2021年6月1日正式施行,第二十四条的规定让这些妈妈们有了更多的底气。朱莉认为,这是法律的进步,但是,仅有条款没有用。她建议,如何惩罚的规定一定要尽快跟上,否则仍然是个空谈,或者成为不作为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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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时报记者:薛冬
实习生:张璐
编辑: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