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12-15 13:43:05来源:法律常识
当我再次遇见对我校园暴力的主使者时,已经过了十几年。
可能是命运开的玩笑,这次她是百万网红,我是她的整形医生。
我希望她身败名裂,痛不欲生。
在周围人的眼里,我算得上是某种世俗意义的成功人士。
年仅三十岁就成为顶级的整形外科医生,年收入几百万,开着好车,住着大房子,看起来漂亮又年轻,备受尊崇,三不五时还会上电视接受采访。
如果说有什么缺点的话,就是我至今未婚,独身主义,也几乎没有朋友。
但在现在年轻人的眼中,这也并不算什么缺点,反而显得更酷了。
可没有人知道,我心里裂开的那道缝隙有多大。
我的左手腕常年带着表,从便宜戴到贵的,除了做手术的时候,从不摘下来。
因为那底下藏着褐色的疤痕,像是皮肤里有什么扭曲的虫子挣扎着想要破土而出似的。
工作以后其实有很多机会,也动了好几次念头,要不要把这道疤去掉。
可最后这道疤还是留了下来。
因为现在的我,照着镜子,已经完全看不出我原本的样子了。
我用了近十年的时间改头换面,甚至连我的父母都认不出我。
可总有那么几个时刻,我会觉得这张脸陌生的可怕。
甚至我会怀疑,我还是我吗,我到底是谁?
这道疤,是我唯一能确认我还是我的证据。
每天接着一个又一个面诊,手术生活单调枯燥又因为充实而觉得心安。
因为形象不错所以偶尔被电视台邀请去做做讲座,应医院的要求开了社交媒体账号给求美者答疑解难,分享一些个人生活,竟然也渐渐积累了些人气,成为了某种网红医生。
也许正是这个契机,才会让她看见我,找到我。
当护士把她领进来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头皮一下炸开,周身的血液凝固成冰扼住我的喉咙让我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大夫,我想割一个双眼皮,你看我的眼部条件怎么样,能做埋线吗?”
她素白着脸,黑长发柔顺地搭在肩上,揭开口罩拿在手里,很乖巧地坐下看着我。
我发不出声音,缓缓地看向电脑上显示出的患者信息。
“林木木,29岁,女。”
这个名字,就是她。
“大夫?”
她看我一直沉默着看着电脑,又试探着喊了我一声。
她没认出我。
等我反应过来我现在已经是医生,她是患者时,我几乎哑然失笑。
已经过去十几年了,我看见她的第一反应,竟然还是害怕。
那种不可控制的,发自肺腑的,畏惧感。
我就像那只从小被拴住脚的小象,即便长大了可以轻易挣脱开绳索,却因为惯性而不得解脱。
在桌下我狠掐了一下掌心,吐了口气,换成我平时对待患者的样子。
“林木木是吧?有什么诉求?”
二、
“我想割双眼皮,稍微宽一点,因为我想上镜,但是又别太不自然了,万一粉丝在线下认出我了,万一以后我当演员了......”
她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描述自己的诉求,脸上带着对自己未来美好畅想的微笑。
可我的拳头却在腿上一点点攥紧,那些年我拼了命想忘记,想摆脱的恐惧,再一次像潮水一样慢慢淹没我。
“大夫,我关注你很久了,我觉得你做的都很漂亮。”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怀期待与信任地看着我。
“而且,你长得也很漂亮。你的脸也微调过吧?你做的很自然,我觉得你审美一定很好。”
我看着她,笑容扯地僵硬。
十五年前,我刚考上重点高中。
在一帮家世优渥的城市学生里,我这个从山里考出去的农村女孩,显得格外的丑陋粗鄙。
我没用过洗面奶,没有带牌子的运动鞋,皮肤又黑又粗糙。
“你好臭。”
“你好丑。”
“你是我们班最丑的吧,哈哈哈哈。”
这些直接的言语侮辱,几乎是我遭受的最轻的暴力,因为话语至少不会直接的伤害我。
而她是那个班级里众星捧月般的存在,漂亮,家世好,虽然学习一般但是因为家里早早做了安排根本就不需要参加高考,自然也没有什么学习压力。
而且她能歌善舞,学了好多年芭蕾,腰杆总是拔地很直,像天鹅一样举止优雅。
就是这样看起来天使一样的女孩,成了我整个高中三年的噩梦。
“我在douyin平台,有好多粉丝呢,您认识我吗?”
她看起来还是很阳光,自信,落落大方。
与此相比,我这些年过得生活,与阴沟里的死老鼠也没什么区别。
凭什么呢?
凭什么施暴者可以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过上光明坦荡的生活?
而我却要背井离乡改头换姓才能逃离一切?
“这个手术很简单,只是要看你的诉求,如果你有上镜需要的话,我的建议是做地宽一点,因为不管什么镜头都会吃妆。”
我把手放在桌上,看着她的眼睛,尽量诚恳。
她看着我桌旁边的镜子端详,“嗯,我也是这样想的,我看她们做的太窄的没几年就变内双了,我希望尽量一步到位,不想再割一次了。但是我身边的朋友,和我男朋友他们都说,我不适合太宽的眼皮,现在这样单眼皮就挺好了。”
确实是这样,她是很清淡的一张脸,五官体量都很小,很中式的长相,确实不适合欧式大双眼皮,会破坏整体的和谐和美感。
但是,“看你自己的诉求,我每年也接待不少网红明星来做修复,你们需要上镜的人跟普通人的需求是不一样的,割地形态自然也不一样。”
随后我又拿了辅助仪器在她的眼皮上比划了一下形状,让她照镜子看,“做完基本就是这个样子,在我这做的手术如果有什么问题,我包修复,一直到你满意为止。”
她几乎动摇想要定下手术日期,这时我看见她的手机响起,壁纸是一张男女的亲密合照。
就那么巧,上面的男人,我认识。
是我这个周末约地心理医生。
三、
我有很严重的失眠问题,那几年的记忆时常扭曲变形以更恐怖的影像进入我的梦境。
也许因为睡不好,我的情绪和精神也出了很大问题。
我的父母跟我断绝了关系,他们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把自己的脸整个重装的行为属于大逆不道,因此拒绝我回家。
与此同时,我也没办法与人建立亲密关系,极其厌恶异性的肢体接触。
所以我终于决定约一个心理医生去问诊。
是一个私人诊所,收费高但是据说服务态度很好,不会只是填表格领药回家吃,会真正关注患者内心。
“这是我未婚夫,帅吧。”
她察觉到我落在屏幕上的眼神,有些骄傲地举起来给我看。
“很帅,很般配。”
我点点头,笑眯眯的,想尽量博得她的好感。
“不管有什么整形方面的咨询,都可以来问我,我们医院对患者百分百负责。”
她很开心,留下了我的电话,加上了我的微信。
在她离开以后,我翻看着她的朋友圈,也看了看她说的账号。
她过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百万级别的大网红,一条广告十几万,
满世界旅行,各种大牌开箱,朋友成群,男朋友宠爱有加。
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妒忌,这些年压抑的屈辱和折麽一股脑地炸开。
她应该付出代价。
为我遭受过的一切,付出代价。
那场旷日持久的校园暴力,始于一句恼羞成怒的自嘲。
经历过学生时代的人,大概都能体会,那个时候大家特别喜欢给男女配对。
漂亮的配漂亮的,丑的配丑的。
而我的名字,配给任何一个男孩,都像一句脏话。
他们想骂谁,调侃谁,就会说,“温妤配你正好,哈哈哈哈,你俩太般配了。”
这样的话我听得太多,大多数时候我只能选择充耳不闻,在大家的哄堂大笑中把头埋下去装睡。
可是那天,那个男孩却恼羞成怒,跟调侃他的人起了冲突,“放你妈的屁!你配温妤正好,你俩长得一样丑!”
那是个体重超过两百斤的胖子,油腻的头发,满是痘痘的脸,也是被长期明里暗里嫌弃的校园暴力另一受害者。
也许那天他只是心情不好,也许他是因为一直被欺负终于爆发,总之他伸手推了其他人。
场面一下混乱起来,被推的男孩不想丢了面子,只好还手。
他们人多,又都人高马大,几分钟就把胖男孩压制住。
胖男孩更觉丢人,但又无处发火,就把火气撒到我这来。
他几步过来扯我的胳膊,揪住我的头发往地上拉,把我桌子上的书丢了满地,“都怪你!你这个恐龙!”
我压抑已久的自尊心终于爆发,我把书从地上捡起来狠狠地摔到胖男孩身上,“你才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就觉得我好看,我全校最好看!你觉得不好看是你瞎了眼!”
大家围观着我们吵架,打架,像看动物园里的两只猴子在模仿人类。
没有人阻止,也没有人来调解,他们只是抱着胳膊哈哈大笑。
“你们听见她说什么了吗?哈哈哈哈哈,她说她觉得自己是校花哎!哈哈哈哈!”
就这样,“校花”这个词,刻在我身上,刻了整整三年。
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年级,甚至整个学校都说来看看这个丑陋不堪又自命不凡的“校花”。
真正被男孩公认的校花,是林木木。
流言蜚语被添油加醋后像病毒一样传播。
很快就有人说,我觉得自己是校花,林木木丑地要死,说我才不服她这个校花。
就这样,我百口莫辩,跟她结下了梁子。
四、
任何想要求美的患者,都不会拒绝一个三甲整形医院,还有电视台背书的主治医生所抛来的示好。
面对林木木的每一次咨询,我都拿出了我全部的诚恳和亲和。
果不其然,她对我越来越信任,甚至拿我当朋友。
但是为了营造权威感,对于她私底下的邀约,我都找了借口推拒掉。
理由都是,今天有手术,明天有手术,后天有节目。
在跟她交好的过程中,我渐渐知道,她家里和未婚夫,都是极力阻止她整形的。
她家境本就不错,即便不当网红也能衣食无忧,自然不希望女儿承担这样大的风险。
而他的未婚夫,本身就是个心理医生,已经察觉到她对于容貌已经焦虑到有些病态,看着自己的脸总是觉得哪里都不完美,自然也是极力反对。
而我不鼓励,也不阻止,每次都笑眯眯地跟她说,“看你自己,尊重你个人的决定,而我们医生只负责把手术做完美。”
就这样犹犹豫豫一周的时间,她终于下定决心约了两周后的手术。
而这个周末,我也终于迈进她未婚夫的诊所。
确实跟公立医院不同,诊疗室的墙壁是淡粉色,沙发,花瓶甚至连挂在墙上的油画都是用心挑选过的,色彩柔和搭配协调。
屋子里有淡淡的香气,不厚重,清新淡雅。
陷在沙发里不自觉地就会放松下来。
我闭上眼睛,半梦半醒间,有人拿了毯子盖在我的腿上。
清醒过来时,男人坐在椅子上,眼睛笑地弯弯的,“最近是不是休息地不太好?如果能睡着就睡一会儿也没关系,没有比高质量睡眠更好的保健品了。”
在陌生人面前失态,让我觉得有些窘迫,连忙坐起来把毯子折好放在一边,“抱歉,最近确实休息地不太好。”
我们面对面坐着,他语气轻柔,说话的时候会一直看着我的眼睛。
“怎么了?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他可能天生就是吃这碗的饭的人,长地人畜无害,嗓音不高不低,亲和力极强。
我暗自感慨,怪不得能拿下林木木这种长相家世收入都远超他好几倍的大网红。
可我牢记着我来时的目的,跟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以后做铺垫。
我的话里,真假参半,把校园暴力里的女主角,换成男主角,把时间地点人物通通都替换掉。
包括我的家乡,父母,朋友等所有能察觉到我真实身份的信息,都做了更改。
“我到现在依然对亲密关系有恐惧,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孤身一人,连去医院做手术都没有人签字。”
他歪着头,满眼疼惜,像是真的心疼我的遭遇一般。
“没关系,我可以做你的朋友。”
我看着他,尽是感激。
想着我交了十万块两个疗程的费用,买你一个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的朋友应该都不难。
回家以后我注册了小号,又买了许多水军,在林木木最新的视频下面刷一些评论。
“姐姐好漂亮,做一个双眼皮肯定更好看。”
“博主这个脸一看就是做双眼皮的好料子。”
“总觉得博主长得有点奇怪,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这样的评论控制在不多不少的数量,既让她看到,又不至于产生怀疑。
这一切都做完以后,我其实也在心里问了自己无数次。
是不是过去那么多年的事,自己其实不该追究了。
当年也许因为都是孩子,犯些错也不是不可原谅的?
我每日陷在这样的挣扎里,一会儿义愤填膺恨不得把她杀之后快,另一方面又受到自己良心的谴责,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于恶毒。
终于有一天,当我用小号浏览林木木的视频时,发现她竟然为了跟风博热度发了标题为,“关于那些年被校园暴力后得了抑郁症的经历,女孩子们一定要坚强,抑郁症不是你的错。”
那条视频下面来了大批的簇拥着,大家对着她在视频里声泪俱下的样子信以为真,心生怜爱。
而我终于下定决心,我一定要让她身败名裂,把我这些年的痛苦,通通经历一遍。
否则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五、
林木木是个没有主见,耳根子又软的人。
在这样潜移默化的引导下,她的容貌焦虑终于全面爆发。
“温大夫,我想尽快把双眼皮做了,我过两个月有活动,我想那个时候能出门。”
“没问题。”
当她自己决心要做的时候,我就不再规劝和怂恿,反而劝她多冷静,这样到后面即便她后悔了,我也能不担责任。
毕竟我可是劝过你不要做的,是你偏要做。
手术那天,她自己来的,带着自己的助理。
“真的不用告诉你家人和男朋友吗?”
她一脸无所谓,“不用了,跟他们讲不通,到时候木已成舟,他们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我笑了笑,准备好手术用具,“躺下吧,很快就好了,一会我会叫你看看形状,不满意可以改。”
双眼皮手术对我来说,轻车熟路,只是我看着这张脸,却忍不住有些恍神。
高中的孩子,正是从孩子向大人转变的叛逆阶段,在荷尔蒙的刺激下,对男女之情的萌芽,对美丑的在意,虚荣心自尊心达到顶峰,没有成年人的成熟,横冲直撞像初生牛犊。
一直当美女被众星捧月的林木木,怎么能容忍周围人日复一日的调侃。
“林木木,你可不是校花,人家温妤才是,哈哈哈哈哈。”
“温妤可不服你这个校花。”
“我听人说,温妤背后说了你不少坏话呢。”
......
我的沉默和懦弱,在她眼中更像是一种变相的默认和挑衅。
终于有一天,,当我走路捡卷纸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
她一把将我推倒在地,“你是不是瞎了!”
我瘫在地上,屁股结结实实地坐在泥水里,整个校服裤子全部湿透还沾着泥污。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翻了个白眼,“谁稀罕你的对不起,装什么可怜,有病。”
说完她仰着头,骂骂咧咧地走开了,一直到回到座位,她还在跟同桌一起大声议论我。
我不敢说什么,沉默地回到座位,忍受着湿冷的裤子。
渐渐的,欺负我,好像成了某种政治正确,甚至像是大家茶余饭后的娱乐活动。
没有人愿意跟我讲话,只要我出现的地方就会有窃窃私语和白眼。
以至于现在我还是觉得,只要我在场的地方有人低头小声说话,我都会下意识地觉得,她们一定是在骂我。
我的座位里,是不是会有乱七八糟的各种垃圾。
我的卷纸总会莫名其妙地丢掉,等老师想要讲题的时候发现我没有卷纸,就会把我叫起来去后面罚站。
我的作业总是交不上气,最多的时候我一个学期补过五本英文作业本。
如此种种,数不胜数。
哭过,抗争过,也跟父母老师都说过。
爸妈听完只是叹了口气,“爸妈没能耐,也没那个空,明儿还得打农药呢,你自己解决吧,咱家不是人家那种家庭。”
老师只是翻了白眼,“早听班级里的同学说你不合群,你怎么不反省反省你自己,为什么那么多人都不喜欢你?为什么别人都能相处地好好的,就你不行?知不知道什么叫孤掌难鸣?”
那个时候的我除了每晚偷偷哭,拼了命地把心思扑在学习上,再没有别的办法,甚至我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不然为什么她们只欺负我呢?
可是现在长大的我终于明白,有些人就只是单纯的恶,他们需要宣泄,需要挑一个无辜好欺负的人满足心里的恶意,这跟我是好是坏毫无关系。
至于什么各打五十大板的孤掌难鸣,我直接给你一个耳光你就知道孤掌一样能鸣,甚至更鸣。
手术非常成功,单看双眼皮的形态非常完美,唯一的问题是,不适配她这张脸。
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毕竟形状是你自己选的,我只负责把手术做好,不留瘢痕,形态流畅。
果然,她喜气洋洋地回家休养。
没过多久又忧心忡忡地来咨询我,“温大夫,我鼻子是不是太塌了?如果垫一下鼻梁是不是更好?”
我耐心安慰她,“现在还没完全恢复,整形不急于一时。”
但是我知道,她肯定会来再做鼻子。
所以我就静心地等着,每周按时去心理诊所。
“于大夫,我下周五可能没法来了,我要去电视台录个节目。”
来了好几次,我跟于承已经很熟了,除了诊疗以外我们也会聊一些别的事。
他笑了笑有些惊讶的样子,“这么巧吗?我还想跟你说,我下周五也有点私事来不了。正好,等节目播出的时候一定要给我看看。”
我也跟着笑,“那于大夫一定要给我捧场。私事?该不会请假去结婚吧?”
一听带结婚两个字,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起来,垂下头,若有所思的样子,“我倒是希望呢。”
看来估计是感情不顺了,我随即又去跟林木木探了口风,果然听出些端倪。
林木木花花世界见得多了,渐渐有些看不上这个沉默无趣的男人。
这种私事打探点到为止,多了就惹人怀疑,我随即找了个私家侦探,“帮我调查一下这个女人有没有出轨行为,要照片,视频最好。”
周五的时候当我赶到电视台,竟然看见于承也是嘉宾之一,讲座的标题是,“现在的年轻人的整容风潮是不是心理出了问题,这是健康的行为吗?”
我们俩看见对方的时候,都愣了一下。
随即于承站起来,握住我的手,“今天格外漂亮啊,我都不知道你竟然这么厉害,温医生。”
我回握住他的手,“彼此彼此啊,于大夫,一会儿散场了一起喝一杯?”
六、
自己的患者,换了个舞台,成了闪闪发光的医生。
这样的身份变换,任谁都会觉得新鲜有趣,对这个人另眼相看。
更何况,于承能来节目访谈,是因为我跟电视台的朋友引荐。
于是我借着这样的机会,干了一件我这辈子最不齿的事。
节目上,我们各执己见,阐述自己的立场。
于承一如既往的温和,又锋芒毕露,典故诗词信手拈来,不卑不亢又彬彬有礼。
而我发挥我的专长,用我手术台上积累下来的上百场血淋淋的经验,摆事实举例子。
场上你来我往,棋逢对手。
节目结束以后,电视台的导演找到我,觉得这期节目效果很好。
我们录制节目的嘉宾,主持,台前幕后,一起收工去聚餐。
于承在场下,话不多,但却十分体贴。
也许是做心理医生的缘故,他对周围人的情绪和行为,都观察入微,始终在外围看着,照顾大家。
酒桌上气氛正酣,到了后半场,大家的脸上都泛上些红晕,东倒西歪,胡言乱语,屋子里乱哄哄一团。
于承打开包间里的阳台门,一个人站在门外,手搭在栏杆上朝外看。
我端着酒杯,拿了件外套,悄悄跟了出去,把阳台的门带上。
“怎么?心情不好?晚上很凉的。”
他看见是我,倒退了半步,身体微微后倾,拿着衣服连声道谢,显得很客套。
我看在眼里,却不着急。
刚开始吗,不急。
我也不说话,在一旁静默地站着,跟他一起眺望远方。
远处是层层楼宇,万家灯火,一片璀璨。
我把眉眼放低,用尽量哀伤平静的语气,“每一盏灯下,是不是就代表一个家?”
于承果然拿出我主治医生的专业态度,“你平时不能这样暗示自己,放大负面情绪是会让你沉溺在痛苦里。灯不一定是家啊,那些灯下面,也许有狗狗,有少女,有老人,有加班的打工白领,有还在劳累的工人,有如你如我始终在努力挣扎的芸芸众生。”
我看着他笑起来,“知道啦,于医生,今天我不是你的患者,我可不会付钱呦。”
一句玩笑话,打破生硬的氛围,他也跟着笑起来。
“今天算你免费,不收你钱。”
我抱着肩膀,举着酒杯一饮而尽,“那怎么好呢,无功不受禄呀。”
他看出我觉得冷,就把手里的衣服披在我身上,“就算我为你今天精彩表现的喝彩好了。我们温医生,在专业领域,真是闪闪发光又自信。”
阳台局促,披完衣服,我们之间也就两拳之隔。
我眯着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于医生才是满腹经纶,斯文有礼,绅士风度,大将风范。”
这样直白的夸奖,赤裸地注视,他的耳尖都一点点红起来,避开我的视线,哈哈笑了起来,“过奖过奖,温医生你才巾帼不让须眉。”
话说到这,也烘托地差不多了。
“那于医生你,在烦恼什么呢?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成为你的朋友,也听听你的烦恼,为你排排忧?”
他抿了抿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的未婚妻最近,有些不太对劲。”
“噢?怎么了?说来听听,也许我们女孩子更懂女孩呢?”
他看了我一眼,搓了搓手,“也没什么,她就是爱美了些,可能是职业使然,她对这方面有些偏执。”
既然要做人家的情感导师,自然是要好言好语装模作样地讲上几句。
房间里的酒局眼看着要散场了,我就从阳台往回走。
酒喝地有点多,脚底下虚浮,一个没站稳,踉跄了一下。
于承下意识地扶了我一把,我正撞在他胸膛上,他的手撑在我的手下,轻声问了句,“还好吗?”
我马上扶着门站起来,把身上的衣服也还给他,“多谢,我还好,里面要散场了,去跟大家告个别吧。”
酒席散场,大家各回各家。
我拎着包,最后一个出去打车。
深夜里,车不是很好打,再加上我在等人,没有存心打。
过了一会儿,果然于承给我打了个电话,“温妤,打到车了吗?到家了吗?”
他这样的人,无论是出于礼貌还是情谊,都不会在深更半夜弃我于不顾。
我若是主动贴上去,会引起他反感。
他主动关心,那我则心安理得地消受。
装地醉意盎然,舌尖含糊迟钝,绵绵软软,“还没。”
“你在哪?我打车送你回去吧,太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好。”
七、
林木木的行程很好查,因为她几乎就没想过隐藏。
跟着其他的网红一起花天酒地,蹦迪旅行参加活动,玩地不亦乐乎。
我用小号看着她的行程,发出的动态,几乎能预料到她跟于承势必会渐行渐远。
于承平日里深入简出,生活简单,两点一线。
两个人截然相反的生活习惯和画风,天差地别的三观和消费习惯,要克服这些成为一对长久的深情眷侣,不是易事。
只是没想到,还不等我有所动作,现成的刀子就给我递过来了。
因为林木木的手术做地很成功,她小圈子里的人,都打听到我,想让我帮她们动手术。
我手术排地很满,出了林木木,也不愿意给这些不想干的人开后门。
只有一个,来面诊的时候,嘴异常的碎。
来面诊总共二十分钟的时间里,说了大概八个人的坏话,肆无忌惮,声情并茂。
我对这个人格外留心,给他约了下一次的面诊。
第二次来的时候,他是一个人来的。
我有意打探,他也乐意八卦,所以从他那,竟然还真的就套出来,“林木木可不是一般人,光男朋友就有俩,两个都哄得好好的,那是本事。”
他见我爱听,想着讨好我,越说越多。
“那个小狼狗,是她同公司的网红,说是剧本情侣。其实我跟你讲,就是真情侣。有一次咱们聚餐喝多了,第二天一大早,俩人从一个屋子里走出来的。”
他喋喋不休,越说越兴奋,可能觉得我不是圈里人,跟她们也没什么利益冲突,所以毫无顾忌。
同公司,剧本情侣,这些信息汇总在一起,其实很好猜。
我大概圈定了一下范围,留意了一下,一并甩给那个私家侦探,“有切实证据,再发给我,捉奸务必拿双。”
这边林木木的整容瘾越来越大,一方面是因为整过的目光在整张脸上愈发不协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抵不住评论区里的说三道四,觉得自己越看越奇怪。
再来面诊的时候,她一边哭一边说,“你都不知道,她们说得有多难听,说我德不配位,骂什么的都有。”
我抽了张纸巾递给她,笑得温和,心里却一直在骂。
你今日才知道被人羞辱的苦楚?
哭着哭着,她又把眼泪擦干,“但是公司说,让我把鼻梁垫高一点,这样上镜,说是能帮我接到影视资源。”
我看着她,一步一步迈进美貌的陷阱漩涡里,心里有种扭曲的畅快。
当年我被日日打击,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丑陋不堪,家里的镜子被我砸地粉碎,我的房间里任何能反光的东西,都被我盖起来。
最严重的时候,我只要看见我自己的脸,我就觉得恶心。
毕业以后,我赚到钱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整容。
眉眼,骨骼,毛发,皮肤。
凡是能动的地方,我都会去动。
脸上扎过多少支针,骨头上挨过多少刀,脸肿了一次又一次,嘴里的导管流出多少血,只有我知道。
疼地彻夜难眠的时候,我恨我自己,也恨从前的一切。
当林木木想约手术的时候,我甚至来不及装地更善良一些,劝她三思。
我很快就给助理打了电话,帮她敲定手术日期,确定手术方案。
“是用肋骨,耳软骨,还是膨体,你需要自己选择,每一种材料都会有不同的效果,还有高度......”
这一次她不仅约了隆鼻,还一起约了下颌线吸脂,和玻尿酸垫眉骨。
她的脸,一点点变成我不熟悉的样子。
“你的五官现在都很好了,只是外轮廓差了一点,可能得做一个颧骨内推,下巴也有点内收。”
她端详着自己镜子里脸,左看右看,只觉得哪里都不满意。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我努力想回忆起我原来的样子。
却发现,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她拆开绷带出院,对着我千恩万谢。
出院两个月以后,她竟然给我发消息,说她真的接到了一个十八线的小角色,她试镜通过了,特别开心。
我想到她那张看起来异常僵硬的脸,衷心地发去了我的祝福,“真为你开心。”
也就在那晚,私家侦探终于给我发来消息,“林木木今晚跟制片人聚餐,从电话录音听来,那个制片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估计是想占她便宜。“
他发来一个地点,正是他们聚餐的包间。
我想了想,给于承发了个消息,“电视台想约我们俩做一个长期的节目,你有兴趣吗?出来吃饭聊一聊?”
“好啊,几点?在哪?”
八、
我把饭店,定在那间包间的对面,隔着一条马路,落地窗,看得清清楚楚。
为了找角度,我提前一个小时过去,眼看着对面的包间里越来越热闹。
即便是拉着一层薄纱窗帘,光是看那几个油腻肥硕的中年男人的背影,就已经感受到一股龌龊恶心的气息。
屋子里影影绰绰十来个人,只有三两个小姑娘。
女孩们站起来,端着酒杯游走在男人中,忍受着调笑,甚至抚摸。
那手落在她们肩膀上的时候,我浑身颤栗起来,止不住地恶心。
我起身捂着嘴,连忙往卫生间走,正撞上于承。
“怎么了?”
他因为担心,一路跟着我,“要不要去看医生?”
而我脑海里却不断回忆起那些梦魇般的画面。
那些手,带着汗液的,泥土的,肮脏的手,接触到皮肤上,引起的冷颤,瘙痒。
无人的操场角落,垃圾堆旁,杂乱纷飞的苍蝇,腐朽的恶臭,不怀好意的笑声。
我的手撑在水池边,止不住地干呕。
一直呕到什么都吐不出来时,我才渐渐平静下来。
我推开门,走出去,只觉得浑身都被抽走的力气。
“你怎么了?温妤?你还好吗?要不要叫120?”
于承上前来扶住我。
“不用,去那坐一会儿吧。”
他帮我要了一杯温水,我端着水杯,手却抖个不停。
“跟你以前的事有关对吗?是你不愿意跟我分享的那件事?”
我没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
那边持续了将近四五个小时的饭局,似乎到了尾声。
“于承,我这辈子,还有康复的那天吗?”
他听完一愣,“当然,只要你想,你就会康复的。”
“可我好像再也找不回以前的自己了,太晚了。”
对面的几个男人,带着帽子口罩,把自己遮挡地严严实实。
几个小姑娘却穿地格外清凉,大片的雪白肌肤在昏黄的夜色里格外惹眼。
小女孩不胜酒力,被人抬着,抱着,搀扶着,走出来。
其中那个整个人都被揽在怀里的,就是林木木。
这一行人太惹眼,就算你不想看,也会注意到。
于承的声音,渐渐变小,视线也固定在窗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沉。
“于承,送我回家好吗?我不舒服。”
他把拳头捏起来,尽力控制好情绪,“好。”
于承是开着车来的,我坐进副驾驶,“我坐在这,你未婚妻知道了是不是不太好?我去后排坐吧。”
他心情是肉眼看得出的差,只是伸手把我按坐在副驾驶,“你坐你的。”
把车窗摇下来,我给他讲述那一段即便是他,我也不愿意说半个字的往事。
“如果光是骂我丑,欺负我,弄丢我的作业,可能我也还是我,至少不会是现在的样子。可是,她找了好几个男孩子,教训我。只因为我被欺负地忍无可忍的时候,伸手推了她,她觉得丢了面子。放学以后他们拉着我,把我扯到学校的垃圾焚烧站旁边。扯我的衣服,把垃圾倒在我头上,伸手进来胡乱地摸。我几乎没有衣服能盖住自己,只能捡旁边的麻袋遮住身体。
那个麻袋,是厨余垃圾,里头都是油啊,菜渣啊,又恶心又臭。也感谢那个垃圾袋,他们终于停手,放过我。”
于承捏着方向盘,不忍心看我,“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外头又是华灯初上,初秋的风吹地干净又有些寒冷。
“我要说,除了你,我不知道我还能跟谁说。”
我絮絮叨叨地说,说了好多有用的没用的,把我能想起来的每一个细节都说了出来。
那种感觉就好像,在被炮火乱翻轰炸过的土地上翻找遗体。
在这找到一个胳膊,在那找到一个眼睛,这些东西拼起来好像一个人,又不是一个人。
“陪我上去喝一杯吧。”
于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点头,“好。”
我家里最多的东西,就是酒。
红酒,白酒,啤酒,应有尽有。
拿了两个酒杯,开了一瓶红酒,窝在沙发里,我跟他轻轻地碰杯,“不醉不归。”
他心情也不好,于是我们沉默着,一杯接一杯地喝。
一瓶酒很快就见了底。
“我再去拿。”
从沙发上站起身,我摇摇晃晃又跌了下去。
于承接住我,我们双双栽倒,我倒在他胸前,我的嘴,正在他的耳边。
“于承,我喜欢你。”
我从余光看见他的睫毛轻颤,耳朵一点点红了起来。
他没说话,我就顺着他的脖子,找到他的唇。
我抱住他,想温暖他,融化他,想在夜色里做些让他不能再回头的事。
“温妤,不行。”
他的声音沙哑又潮湿。
我闭上眼,感觉他的气息随着温度而升腾。
“为什么,即便是这样,你也不愿意放弃她呢?她就那么好吗?”
九、
他翻过身,坐起来,“我可以对不起她,却不能对不起她父亲。她父亲对我,有知遇之恩。”
我嗤笑一声,“说到底,不过就是钱。”
于承没说话,几乎就是默认。
我把酒瓶重新握在手里,摇摇晃晃走到阳台,靠在围栏边。
那些记忆,像附骨之疽一样跟我纠缠在一起。
想要彻底铲除他们,只能了结我自己。
我把酒整瓶倾倒进嘴里,那些鲜红的液体,沁透我的上衣,葡萄的香气里掺杂着千锤百炼后腐烂的苦涩。
抑郁并不只是单纯心理的疾病,严重的时候躯体也会发生反应。
我的头越来越疼,四肢从首端开始麻木,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
于承跑过来,把我抱起来。
他穿着浅色的衬衫,被我一并染上酒渍。
“温妤,深呼吸,我去给你拿药。”
他抚着我的脸,那么焦急,就像是真的把我放在心上一样。
我颤抖着挣脱开他,“帮我把浴缸放满水。”
泡澡是我缓解情绪的一个习惯。
浸泡在温水里,我会觉得自己被保护,与世隔绝,是干净的。
于承半跪在浴缸边,帮我试了试水温,“好了。”
我略过他,把湿透的衣服褪下,站在浴缸里,缓缓地躺下去。
他有些尴尬,只觉得视线不知道该怎么放,想出去却又怕我一个人在水里出什么事。
于是他转过身,背对着我,靠着浴缸坐下。
“于承,你看看我。”
整缸温水托着我的身体,让我觉得轻盈而舒展,蒸腾的热气掩盖掉多余的表情。
他有些犹豫,支支吾吾,“我,我就这样陪着你好了。”
我从浴缸里直起身,贴上他的后背,把头放在他的肩上,“于承,看看我。”
于承的耳朵,红地滴血。
缓缓地转过头,我们之间的距离,可以感受到对方的鼻息。
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感受他逐渐积累的情绪。
于是他终于抱住我,吻上来,拥进水里。
浴缸成了汪洋,波涛汹涌,层层叠浪。
等躺在床上,他沉沉睡去的时候。
我翻身爬起来,留下了他的照片。
第二天一早,我很早就洗漱收拾上班了。
给他准备了一套新的衣服,和洗漱用品,放在床边。
包括这一夜的,诊疗费。
等我已经面诊了大概三个患者的时候,他的短信发过来,“你什么意思?”
我看了看,把手机塞回口袋,等到闲来无事的时候再拿出来回复,“于医生,做事总是要公私分明,你是医生我是患者,做了诊疗我理当要付钱,早点回去休息。”
他没有回复,想也知道,他这会儿估计正在生气。
但是我不在乎,因为我想要的,都拿到手了。
接下来的戏,怎么演,都看我的心情。
十、
我饶有兴致地看着私家侦探给发来的林木木的照片。
倒是精彩。
游艇上纸醉金迷,能干的,不能干的,看起来都干了。
我把事先承诺的十万尾款打过去,“做得很好。”
在网上我花钱找了几个职业水军,把照片整理出来发过去。
八卦嘛,要层层递进才有意思。
就先发她脚踩两条船,给大家来点开胃菜,看个乐子吧。
网红圈里,大家最喜闻乐见的大概就是谁跟谁在一起了,谁劈腿了,谁出轨了。
这消息一发出去,果然吃瓜群众一拥而上,顺藤摸瓜竟然找到了更多的出轨证据。
林木木的口碑,一落千丈。
但是她的经纪公司可能还想再挽回一下,于是又找人发了通稿,说只是公司的同事,发出去的照片只是剧照而已。
也亏得他们厚颜无耻,但是话说出来,总会有几个傻子信。
随即林木木跟那个男生也一起发了声明,说毫无关系,所谓出轨只是行程重合,照片只是剧情需要。
林木木发了视频,哭得梨花带雨。
还真就有不少粉丝信了这一套,声称会跟她站在一起,让姐姐发律师函告诽谤。
眼看着林木木的声誉又挽回了一点,我给水军发了第二波照片。
就是她为了演戏,自以为能平步青云当女明星,出席陪酒勾肩搭背,。
而这波照片,直接让林木木颜面扫地,彻底没有人摇旗呐喊了。
毕竟动图,视频,照片都有。
视频里的姑娘身着清凉,频频往旁边男人身上靠,像只花蝴蝶一样满场飞,勾肩搭背,在桌子下面摸大腿。
这想洗白,怕是有点难度。
林木木直接口崩崩盘,一步退网。
但是我没想到,她会直接,找到我。
她气势汹汹地带着人,来砸我的诊所,指着我的鼻子骂,“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拍的我的照片!亏我还拿你当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害我!”
医院里的东西,都是公家的。
你砸我可能没人管,但是你砸公家的东西,是肯定有人管的。
我坐在椅子上,笑着看她,“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害你?”
她没有往日的清纯了,披散着头发,眼圈乌黑。
顶着一张东拼西凑,假人一样的脸,即便在这么愤怒的情况下,也做不了太大的表情。
“就是你!于承说,他跟你看见我了!一定是你发出去的!”
我把手交叉,放在桌子上,“那你知道,你男朋友,背着你跟我发生关系吗?”
林木木的表情,一点点凝固住,然后像发疯了一样举起凳子朝我砸过来。
“不可能!你放屁!”
我躲过去,掏出手机,拿出照片,摆在她面前。
“你男朋友,借心理医生的身份,靠近我,诱骗我,你相信他?没准就是他把你曝光出去的呢?你给他戴地绿帽子,不是天下尽知吗?”
诊所里闹哄哄地围着好多人,有患者,有护士,还有家属。
大家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我们就这样高声对峙,我不怕丢脸,我也不在乎什么前途。
我就要她发疯。
我愿意拼着把我自己撕毁,我也要让她痛。
果然,林木木跪在地上,高声痛哭。
赶来的保安把她架起来,托着她往外走。
林木木张牙舞爪,失心疯一样拼命挣脱,然后她突然回头盯着我,“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就像看着我整容对不对?你见过我男朋友的照片,你故意去找他当你心理医生对不对?!你是故意靠近他的!你到底是为什么?!你喜欢他?你想要得到他?!那你为什么要毁了我!!!”
我冷冷地盯着她,“你自作孽,不可活。天不收你,我来收。”
她一下换了张脸,苦苦哀求,“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认识你,我没有得罪你!”
“你好好想一想,我叫温妤。连我的名字都记不清了吗?可我却是日日夜夜都没忘记你啊,林木木。”
她盯着我,好像回忆起了什么,一下如梦初醒,“是你!是你!”
结局:
林木木被保安带走,报警被抓走,他爸拿钱摆平了医院,林木木安然无事地被释放。
可是她的人生,也已经毁去大半了。
现在她跟我一样,顶着陌生的脸。
躲开熟悉的人,退出互联网,浑浑噩噩地度日。
听说名字也改掉了。
可我心里的那个冒着黑烟的洞,还是没有填上。
我从医院辞职,离开了那个我住了很久的城市。
偶然一天,我收到了于承的短信,“我们还有机会吗?”
我闭上眼,有点记不清他的样子。
第二条短信很快也发送过来,“我要结婚了。”
“那祝你幸福。”
(完)
文/噗通鲤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