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12-21 08:12:39来源：法律常识
记者 钟建军 通讯员 曲文
近日，在龙口市人民法院的办公楼里，立案庭负责人马湘玲正为手头上的案子忙碌着。“第二次起跑”，马湘玲这样形容一场改革带来的变化。
马湘玲口中的变革，指的是卓越司法改革，这场改革的发起者正是龙口市人民法院。作为全国首批沿海开放城市，烟台从来不缺少勇立潮头的改革故事，龙口是烟台经济社会发展的“排头兵”，龙口法院的改革，就是其中的鲜活一例。
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回应新时代人民群众司法新需求，这是龙法改革的出发点和落脚点。
增强人民群众对公正司法的获得感，“努力让人民群众在每一个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义”，是推进改革的根本目标。
该院尝试将卓越绩效管理运用到法院管理之中，创造性提出了“司法服务大质量观”这一命题；破解执行难方面，他们提出“391”工作机制；诉源治理方面，打造了“法润芝阳”新模式……改革三年来，龙口法院一项项司法改革革故鼎新，举措环环相扣，在深入践行习近平法治思想中贡献基层司法智慧，走出了一条以“卓越司法”为显著特征的龙法路径，奋力书写“卓越司法”龙口模式北方样板。
2021年12月4日是国家宪法日，龙口市人民法院举行宪法日宣誓仪式。通讯员供图
院长的烦心事
事情还得从2019年说起。当时，龙口法院党组书记、院长曲振涛一上任就遇到一件烦心事：年终绩效奖金分档发，如何分？谁定档？各档之间差多少？
确实，民事、刑事、后勤不好比较。那以前是怎么发放的？
曲振涛把分管副院长叫来一问，才弄明白，这是每年都发愁的问题。前年是把名额发到部门，由各部门确定人选，去年是开全体大会投票决定，今年还没给出方案。
今年怎么办？
院里为此专门召开党组扩大会议，专题研究绩效奖金发放问题。
参会人员都到齐了，人员老化青黄不接的情况如此严重，超出了想象。
“案多人少”问题，却是意料之中。当时，存案最多的法官手中未结案件近三百件。与此同时，个别法庭的法官办案却不足百件。
虽然同在一个法院工作，员额法官办案数量竟然相差5倍多，但是绩效奖励却相差无几，法官办理案件要终身负责，干得多却不讨好。干多干少一个样，干好干坏没区别，导致的结果就是，复杂的案子没人愿意接，案件积压问题非常突出。
“改革前，我们是动员法官办案子。毕竟，即便一个法官每月只办10起案件，一年也有120起，也能减少案件的压力。”三级高级法官、龙口法院原副院长魏积嘉说，案多人少的矛盾突出，工作积极性不强的问题也很突出。
不仅案件管理耗费精力，人事管理、财务管理、档案管理等等，也是捉襟见肘。
那时候，即便是购买一个文件柜，都可能汇报至院长办公室。
一系列现实情况给初来乍到的曲振涛带来了不少困惑，杂七杂八的事情更是让他无法抽身，事务性的工作耗费了大量的工作时间。
与此同时，因职责不清、机制不畅，各部门之间相互推诿，协作效能低下，干警内部也是颇有微词。
不是人员少，不是人员老，关键是内部机制出了问题。
这该如何是好？
“惟改革者进，惟创新者强，惟改革创新者胜。”
“可以说，这是一场救急救火的改革，也是一场向死而生的改革，不改不行了。”三年后，曲振涛这样总结道。
被取消的明星团队
一念既起，拼尽全力。
司法体制改革是全面深化改革的重头戏，法院改革是司法体制改革的重中之重。
卓越司法改革是司法体制改革在龙口法院的具体化和实践化。
龙口法院召开座谈会，中层干部畅谈卓越司法。
面对改革，破题谈何容易？
哪里最需要，哪里有硬骨头，就从哪里改起。
龙口市是全国百强县，车辆保有量达到了每三个人就有两辆车。由此带来的交通事故纠纷多发。据统计，该院每年受理道交案件近1500件。
为快速处理这些案件，2019年前，该院成立了由两个员额法官带领的十人团队。这两个团队一度因为结案数量近800件，成为该院的明星团队。
对此，曲振涛却有着不同的理解。
来龙口之前，他曾在烟台中院牵头开展道交一体化改革。这项改革的初衷是将多数案件通过人民调解的方式解决，既可以减少进入诉讼的案件，节省司法资源，还可以减少群众诉累。
以此为切入点，2019年4月，龙口法院按下道交一体化改革“快捷键”。
经过半年多的努力，完全达到了预想的效果——多数道交案件在诉前化解，两个道交专业明星团队因案源不足被取消，十个人的办案力量得以充实到其他案件的审判中。
之后，健全组织管理体系，完成内设机构改革，精简机构9个，按照“1+1+N”模式，组建审判团队41个，执行团队10个，推动司法资源向办案一线倾斜，等等。
坚定落实中央司法改革的精神，系统做好改革结合文章。
办案的效率提升、质量也要跟上，作风也要跟上，公平公正的考核更要跟上。其实，早在2010年，曲振涛就在烟台参与了一场以“全员参与、全过程管理、全方位控制、多样化方式”为主要特征的全面质量管理模式变革。这次改革的初衷是将先进企业管理理念运用到司法领域，构建以“流程再造、节点控制、分兵把口、量化考核”重点的全新管理模式。
然而，由于在涉及考核的案件权重问题上，一直没有最佳的答案，量化考核无法得到全面落实，改革的效果也打了折扣。
考核的问题不解决，改革就不会有出路。
怎么办？
99%的同意票
正在众人谋划之时，一个契机的到来，把改革狠狠往前推了一把。
2020年6月，山东省法院团队改革流程再造经验现场会在临沭召开，会议要求各地法院学习临沭经验，积极实施流程再造，探索改革新经验。
在这次会议上，临沭法院探索团队捆绑考核、量化考核的做法，让曲振涛茅塞顿开——既然永远无法确定最科学的考核办法，那就把岗位的选择权、团队的组建权还给大家。通过团队考核、捆绑考核，在赋能团队中激发工作积极性。
临沭归来，曲振涛第一时间召集党组会议，党组班子对于推进改革的认识高度一致。
接下来，经过全院干警集体投票，99%的干警表决同意改革。
大家一致认为，临沭法院与龙口法院案件总量与干警数量大体相当，临沭能干成，龙口就一定能干好。
这次会议上，一个具有龙口法院特征的词汇“龙法衡”应运而生。
在龙法，“衡”无处不在。办理案件用“衡”来考量、企业普法用“衡”来考量，就连志愿活动也是用“衡”来考量。
量化考核是所有管理中最难以解决的问题。“‘龙法衡’的推行，让量化考核不再是一句空话。”曲振涛说，“通过量化考核打破了‘大锅饭’，考核到人、考核到团队，全员量化考核，谁干得多绩效奖金就多。”
这场改革颠覆了“干多干少一个样”的弊端，也打破了“均衡”。
龙口法院原副院长魏积嘉是改革的亲历者，也是参与者。重塑龙法辉煌，一直是这个老法官的梦想，改革伊始，他第一个站出来支持。
“改革是个系统性、立体性的工程，各个方面的改革，其实是环环相扣的。”58岁的魏积嘉谈起卓越司法改革，仍心潮澎湃。
改革也是不断试错的过程，边实践边修正，脉络也逐渐清晰，最终，经过三年实践，以全面质量管理和卓越绩效管理理念为指导，以司法责任制及其配套改革为重点，以“龙法衡”为考核支撑的卓越司法模式，初步形成。
现在，在龙口法院，“让卓越成为一种习惯”已成为龙法人的共识，他们矢志追求“卓越司法引领者、公平正义守门人”的职业愿景，朝着“努力让人民群众在每一个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义”的奋斗目标奋力前行。
破茧成蝶的“龙法人”
改革注定不会风平浪静，会面临很长一段阵痛期。
作为龙口法院改革的筹划者和实施者，因为包袱重、新老更替等问题，导致相关数据不好看，在全市法院工作会上，曲振涛连续作了三年的检查。
“面对这些问题，改革者如果缺乏足够定力，稍不留神，就可能回到路径依赖的老路上去。”曲振涛始终认为，改革的路一定不好走，信心要足够坚定，只要方向对了就不怕路远。
在每一项改革中，涉及人的改革是最难的。
“这场改革，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人员调整多，有一名干警两年内调整了8个岗位。”龙口法院副院长王志江也是改革的参与者之一。他说，以前一个法官可能10年不动，很难再发现他的特长和潜力，但频繁地大规模调岗，让合适的人干合适的岗，反而让我们发现了人才，储备了人才。
拿马湘玲来说，1987年出生的她，2015年到龙口法院工作。改革启动前，她在北马人民法庭担任法官助理，负责协助法官办理交通肇事、婚姻家庭案件。2019年启动卓越司法改革以来，她从法庭回到院机关，先后在立案庭、民一庭、民二庭等业务庭担任法官助理、主审法官。2022年初，到执行局工作，目前已经是立案庭负责人。
“成长确实很痛”，35岁的马湘玲这样形容改革后的阵痛。
她说，每一次调整岗位都意味着面对新的工作内容，比如从速裁团队调整到专业团队，主要审理的是劳动争议、执行异议之诉等，案件相对比较复杂，但又没有时间让你充好电再上岗，只能边干边学，边审边查，“这个过程，恰似破茧成蝶。过程痛苦，从痛苦中走出来就有了飞翔的力量。”
“如果不改革，你会是什么样？”
面对这个问题，马湘玲笑着说：“如果不改革，应该走不到现在的位置，也没想到过自己可以顶起这么一大摊子。”
如今，年轻的马湘玲是立案庭的“当家人”，身后是30多个人的团队，虽然操心的事儿很多，但她累并快乐着。
马湘玲是龙口法院改革中的一个缩影。
同时，她也是该院“以奋斗者为本”改革理念的受益者。
工作模式的创新，极大释放了工作活力，解放了审判生产力，也优化了审判资源。
于是，作为改革的重要成果，一批具有丰富审判经验的老法官得以华丽转身，投入到一场深及社会治理的改革。
“法润芝阳”便民服务一体机在新嘉法庭、七甲镇政府等10地投入使用，为百姓提供便捷司法服务。通讯员供图
颠覆认知的诉讼体验
2021年4月，按照“把非诉讼纠纷解决机制挺在前面”这条主线，龙口法院创新路径，溯源而上，将矛盾纠纷防范化解在进入诉讼程序之前，创新性打造以数字化、智能化和工单化为主要特色的“法润芝阳”诉源治理工作新模式。
在“法润芝阳”诉源治理智慧平台上有这样一个工单：龙口市北马镇某村委会反映，一村民拖欠村委三年承包费共计900元整，至今未交，请法院帮忙解决。以往这样的案子，只能走诉讼程序。诉源治理北马工作站员额法官孙维利接单后，多次找双方电话调解，最终被告同意6月底麦收结束后交付承包费，双方已达成协议。
“改革颠覆了我的认知。”四级高级法官、诉源治理中心主任张卫青告诉记者，从当初的不理解，到现在的全身心投入，法润芝阳诉源治理的理念已经深入人心。现在，在她的手下，有一支由21名平均年龄57岁的老干警组成的“老将新兵”，他们的工作岗位在村居和镇街，在矛盾纠纷化解的最前线。
一段时期以来，人民法院执行问题成为群众反映强烈、制约公正司法的深层次问题。
“执行难”，到底难在哪？
难在案多人少，执行效率低；难在一个案件由一名执行员包打天下，缺乏有效监管；难在执行流程不科学；难在干多干少一个样……
找病灶不难，难在病该怎么治。2019年以来，龙口法院坚持刀刃向内，靶向攻坚，在解决顽瘴痼疾中探索建立以“繁减分流、分段制约、流程管控、事项集约”为主要特征的“三类九步一集中”执行工作模式。
龙口法院探索建立以“繁减分流、分段制约、流程管控、事项集约”为主要特征的“三类九步一集中”执行工作模式。
简案速办、普案快办、繁案精办，极大缩短了办案用时。今年上半年，该院执行案件结案2841件，同比上升了83%，案件平均办案天数66天，同比下降52%。
现在已经在审判团队担任员额法官的孙慧娟，是龙口法院首批青年突击队队长，在一起福建律师代理的异地执行案件中，孙慧娟速执团队仅用45天就顺利执结，该律师在微信朋友圈中点赞龙口良好的营商环境，称“在龙口法院的执行经历颠覆了认知”。
改革带来的不仅是工作的变化，更多的是精气神的提升。
通过团队捆绑、量化考核，打破绩效大锅饭，团队成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团队主动性因此显著提升。2021年年终，孙慧娟速执团队团队长奖励绩效近万元，是员额法官平均绩效的两倍，团队其他成员绩效也是所在序列人员绩效的两倍。
“以前一个月结十几个案子就算多的了，现在普通执行团队一般都要结近百个案子，并且办案质量比以前高很多，每一个终本的案件都办成铁案，都不怕申请人投诉。”执行团队长黄河说。
龙口法院每月都会召开绩效讲评会，通报绩效考核情况。
原被告都送来的锦旗
时间如白驹过隙，三年弹指一挥间，改革成效几何？
人民群众是改革的参与者，是改革的受益者，也是改革的评判者。
“感谢王老师从中协调，钱收到了。”“感谢调解员站在我的角度为我考虑，让我们达成和解。”在一起买卖纠纷中，通过调解员王晓燕的耐心调解，原被告都很满意，均送来锦旗表示感谢。
如果改革措施称之为“术”，那么法院文化和人文情怀就是“道”，龙口法院以先进的法院文化引领干警，大力推进卓越司法文化建设，卓越理念深入人心。
“卓越理念已深入人心。”龙口法院审管办主任高慧称，现在再说“卓越司法引领者、公平正义守门人”，大家已经不会觉得是空想，而是梦想。“卓越”二字已经融入龙法人的血脉，龙法人曾经的自信找回来了。
“法润芝阳”诉源治理法官收到当事人送来的感谢信和锦旗。
改革的价值在于探索，更在于总结。
在龙口法院，院党组每月都会发布月度主题。2022年3月，该院的月度主题是“奇迹”。当月，该院收结案指标全线翻升，一举踏入全市先进行列。
“事实上，也不能叫‘奇迹’，这不过是三年司法改革水到渠成的必然结果。”面对这一数据，分管审判管理的副院长王志江说。
2021年年底，院里组织了一场“卓越司法大家谈”，大家认识到，卓越司法是一条龙口法院发展的创新之路。
“奇迹”仅仅是个开始。
如今，龙口法院以谋定长远的战略眼光，坚持将“大质量观”运用到司法服务领域，探索推行卓越司法管理体系标准化建设，这是在社会治理领域的标准化尝试。
人民法院作为面向社会提供司法服务“产品”的专业部门，其“产品”质量好坏关系社会和谐、企业生存和民生福祉，必须始终把“质量”放在首位，将“大质量观”的理念贯穿执法办案全过程。曲振涛认为，这其中，特别要准确把握人民群众是通过参加诉讼活动的“感受”来评价司法产品质量好坏的这一客观现实，将司法产品的质量管理落实到诉讼活动全过程、服务全过程。
先抓制度，后有标准，等成效出来，就要固化成果。
今年4月，中国质量协会法律分会工作研讨会议在北京召开。会议期间，与会专家通过视频联线方式，听取龙口市人民法院推进卓越司法改革的实践探索。
专家们表示，如果将法院的服务、判决视为司法工作的一个产品，那么，对它的检验标准就是人民群众满意不满意、认可不认可。龙口法院的做法涉及到的质量、产品、司法服务概念，很超前。通过卓越系统来做质量管理非常有价值、有意义。龙口法院卓越绩效改革项目前景可期，希望经验能够更加成熟，在更大的范围推广。
如今，王志江再也不用为案子分不下去而发愁了。在发挥司法引领作用，妥善审理案件的同时，龙口法院将更多精力放在决策部署的落实上，放在基层司法实践上，放在服务大局、司法为民的工作上。
每个岁末年初，龙口法院都会举行一场全体会议，宣布当年的年度主题。
2019年，院党组确定的主题是“有作为有地位”，2020年是“让合适的人找到合适的位置”，2021年是“让卓越成为一种习惯”，2022年则是“卓越司法引领者”。
一年一个台阶，一年一个目标，龙法人在持续深化改革中收获职业尊荣。
怀揣“卓越司法引领者 公平正义守门人”的愿景，龙法人在改革路上，书写着“将改革进行到底”的决心，书写着“一件一件抓落实，一年接着一年干”的行动，书写着“努力让人民群众在每一个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义”的不变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