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1-06 09:49:27来源:法律常识
作为一名律师,有时,在当事人被执行死刑后,我回到房间,会打亮所有的灯,坐在那里通宵发呆。我可怜那些受害者,但我也会想,自己还有哪里没为当事人做好。这两种感情并不矛盾。我们刑辩律师和普通人一样,也痛恨犯罪分子。但我们也会尽全力为当事人辩护,哪怕他们犯下的是必死的罪行。
有一位当事人,曾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是一个上门女婿,由于不堪妻子家的种种羞辱,最终灭了她们一家。一个案子在宣判之前,当事人只能通过律师和外界接触。很多时候,我们是他们最亲近的人,当事人有什么话都会跟我们讲。
那天,我把他的死刑复核结果带去了看守所。他说了一段话,让我特别有感触。他告诉我,一开始,他对律师有抵触情绪,认为自己杀了那么多人,律师不过是来充数。其实,这些天来,我也知道他必死无疑,但还是认真地做会见笔录、阅卷、探望他的家人。
他把我的所作所为看在了眼里。得知自己难逃一死,他对我敞开心扉,谈起了一部电影:《我的团长我的团》。电影里有个医务兵,是个老头,从来医不好人,被他的战友调侃为“兽医”。但他被日军炸死之后,一个团的人都发了狠地为他报仇。
一个士兵说,他虽然医不好人,连脚气都能给人治死,是一个活着不多,死了不少的糟老头,但是因为有他在,我们死的时候有一双手可以握。当事人说,律师的奔波忙碌,让他死得明明白白。而且,在死之前,还能有这么一双手可以握。
他动情了,跟我打趣:“你就算是个兽医,我也能感觉到温暖。”我当时回复说,你杀的那些人,他们临死前握住的,不知是什么?但私下里,我很受触动。有时候,一个案子从立案到审判,时间久的话,要历经好几年。律师在当事人被执行死刑后,也会陷入一种低落的情绪当中。当事人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也许前几天还在我们面前哭、笑、忏悔,甚至吼叫,转眼间,就成了一具尸体。
律师有时也会有愧疚感。我和同事经常互相调侃说,我们身上都是背了人命的,不知道以后死了,是下地狱还是上天堂。作为“兽医”,很多事我们做不了。我们不能回到命案发生前,救下受害者。我们不能重置当事人的人生轨迹,让他们不被逼到犯罪的绝境。但我们有自己能做的事。我们要尽最大努力,避免当事人接受不公正的审判——即使所有人都认为他们罪大恶极。
因为,对于被诬陷的无辜者来说,我们几乎是拉他们上岸的唯一援手。而即使当事人真的犯下了罪行,我们也要让他们死得明明白白,而不是凭个人喜好,被轻易定罪。这些工作绝不是走程序。在侦查阶段,我们要反复去看守所和当事人会面、谈话,了解作案动机,还原部分真相。
案件移交检察院后,如果案卷有问题,我们也要第一时间结合当事人的口供,指出问题。在法庭上,我们要对每一项证据进行质证,核实证据的合法性,对控方证人进行发问。有时我们明知道,即使每一步工作都认真做下来,当事人还是会被判死刑,但我们还是会尽最大努力,给被追诉者一个说话的机会,让他们有一双手可以握。
让清白的人受法律保护,有罪的人,被法律严格定罪,绝不相差一毫一厘。我们做这些,绝不仅仅是帮某一个当事人辩护,而是为了让每个公民,不论上下,不分贵贱,都能在法律面前,有安全感。
因为帮嫌疑人辩护,我有时会被民众误解,甚至要面对谩骂和攻击。但每完成一次辩护,我都觉得,我国的法律现状,又因我的努力而前进了一小步。我是一个平凡的人,但我为自己的工作而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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