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律师张心源,张心东 律师

时间:2023-01-09 11:55:32来源:法律常识

“我是在见义勇为,我不是杀人犯!”

从2015年6月底,到2018年3月检察机关给出最终认定,家住昆明的6旬老人银希培,经常对人说起这句话。

虽然,他知道有些人并不认同自己的说法,但他始终相信自己当时的做法并没什么问题。

前一刻还是见义勇为,后一刻就成了杀人犯?这件曾引起社会大讨论的事件,要从2015年6月的一个下午开始说起。

一:退役老兵果断出手

银希培是个退伍军人,虽然已年过6旬,但身体一向很好,平时在附近帮人粉刷墙面、打打零工。虽然日子过得并不富裕,倒也挺平静。

银希培有两个孙女,都在昆明市五华区博华小学上学。对于这两个孙女,银希培是格外宝贝,孩子们上学、放学,他都要接送。

2015年退伍军人见义勇为时,小偷猝死,家属:赔50万,这事才算完

2016年6月26日学校发出通知,让家长们都来开家长会,谈一下学生们放假时的安全问题。这个事,当然就落到了爷爷银希培身上。于是,当天他便匆匆赶到学校。

也就是这一天,他接下来的人生差点被完全改变。

当天下午,家长们都陆续进入了学校。一下子有这么多家长到来,学校保安们自然都打起了精神、处处留着心眼儿。

果然,还真被保安李师傅发现了一个不太对劲的男子。此人看起来有些眼生,他身材瘦瘦的,来到学校后没有直接进教室,而是在操场上鬼鬼祟祟地转了一大圈。

李师傅是一个很有经验的保安,他远远地看着这陌生男子的脸,发现:此人脸色很不正常,有点儿发紫。李师傅判断:这极有可能是个吸毒人员,这种人如果毒瘾犯了,什么事都可能干得出来!

但李师傅当时也没有证据,只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仔细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过了好一会儿,只见陌生男子来到教师和家长停电动车的地方,推起一台电动车就走。

这下,李师傅马上意识到事情不正常了,因为他早前并没见该男子骑过电动车进校门。李师傅毫不犹豫便冲了上去,大喊:“抓小偷!”

这时,学校小卖部的老板听到了,也赶过来帮助。小偷见来人了,吓得赶紧丢下电动车就往校外跑。

李师傅和小卖部老板紧追其后,把小偷堵在了一个巷子里。这一幕,正好被银希培老人看到了,老人早年当过兵,对这种事自然不能看见了也当没看见,于是也上前帮助。

就这样,在3人的合力下,小偷被顺利拿下。这情形,学校的很多家长们也都看到了,大家都纷纷叫好。特别是对于已经60多岁,还愿意果断出手的银希培老人,大家都说:这老人家,真了不起!

接下来,保安李师傅、小卖部老板、银希培的处理,似乎也并没有什么问题。他们在学校报完警后,打算先把小偷绑在操场的水槽边,等警察来了后由他们带走。

三人找来一根挺结实的绳子。一开始,负责绑人的当然是保安李师傅,但小偷一直在反抗,导致他怎么都绑不成。银希培见状,便说:“我以前当兵时学过擒拿术,我来吧!”

最后3人商量后决定:由银希培负责捆绑,保安和小卖部老板负责抓住小偷的手腕。就这样,没几下工夫,银希培就把人绑好了。

事情处理好后,银希培拍拍身上的灰,在众人的赞许声中潇洒离去。在他看来,见义勇为是每个人都该做的事,也不需要等警察来表扬自己了。

二:小偷之死

银希培离开后,保安李师傅和小卖部老板也都先后去忙自己的事了。他们都认为:人已经捆结实了,警察马上也要到了,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事了。

不久,警察到了。听说有群众见义勇为参加了抓小偷,他们也是颇为欣赏。但当他们走近被绑着的小偷时,才发现:他已经一动不动了。

接下来,家长们便发现120的车来了,更多警车也出现在学校门口。最后,经过一番确认后,医生宣布:小偷已死!

一个抓小偷的寻常小案,居然会出人命!一下子,这个消息在附近传得沸沸扬扬。

很快,参与抓小偷的保安、小卖部老板、银希培老人都被传去问话。特别是银希培老人,被问的时间是最长的。

2015年退伍军人见义勇为时,小偷猝死,家属:赔50万,这事才算完

也就是到这时候,银希培才知道这小偷名叫:严雷。他其实也是来参加家长会的家长,这也就是为何他能顺利进校门的原因。只不过,这严雷离开的时候,居然想顺手牵羊偷走一台电动车。

银希培不敢相信严雷已死,毕竟就在没多久前,他捆绑对方时,对方的力气还挺大。于是,银希培当着警察的面亲自检查了一遍,直到确定严雷真的断气了,他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3人抓小偷,3人都被传去问话,但最后被警方重点关注的,却只有银希培一人。这是为何?

警方当然不会乱怀疑人,他们关注银希培并非因为人是他绑的,而是因为他们在见到严雷时,发现:严雷头上被套了一件运动服。而这件运动服,正是银希培套的。

对于这件事,银希培是这样解释的:

当时,3人把严雷绑好后,严雷一直在威胁他们。他曾冲着银希培喊:“你要是不把我放了,我一定会报复!你等着瞧!”

毕竟是普通百姓,面对这样的威胁,银希培自然非常害怕。

平日里,因为见义勇为受到小偷团伙报复的事,银希培没少听说。要是他一个人倒也不用太害怕,毕竟曾经是军人,这个胆量他还是有的!

但他还有两个宝贝孙女在学校上学,这严雷罪并不大,过不了多久估计就要放出来,到时候他要是天天蹲在学校,为难两个孩子可怎么办!

早前出手帮忙抓人的时候,银希培倒没想到这一层。现在受到威胁再一细想,他顿时急了!

于是,银希培拿起地上的一件尼龙运动服,便往严雷头上一套。这件尼龙运动服,是严雷在挣扎反抗时,掉落在地上的。

银希培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曾在电视上看到不少警方抓罪犯,都会往他们头上罩个黑头套的情节。银希培认为给严雷套上衣服后,他就不会一直盯着自己,并试图记住自己的长相了。

当时,保安李师傅和小卖部老板,包括围观的家长们,都不觉得这个动作有任何不对。要不然,他们也都不会让银希培这么做。

但法医在对严雷进行尸检后,却得到了这样一个结论:

严雷死因符合头部被透气性差的外衣包裹造成缺氧环境,在缺氧条件下诱发其自身潜在的疾病急性发作,心源性猝死!

也就是说,严雷的死跟银希培,肯定是有关系的。

看到法医给出的这样一个结论,银希培顿时瘫坐在地上。他非常懊恼地表示:我要是没套那件衣服,就不会出这档子事了!

2015年退伍军人见义勇为时,小偷猝死,家属:赔50万,这事才算完

当然,对于法医给出的结论,银希培也在警察面前极力解释:

他多次跟警察演示,自己给严雷套衣服时并没有用多大力气。因为严雷已经被绑住了,银希培只是把衣服轻轻地套在他头上,并把两个衣袖左右交叉搭了一下,连结都没有打。在银希培看来,这样“温和”的方式怎么可能会导致一个人的死亡呢?

因为不相信这一点,银希培曾当着记者的面表示:我敢拿我这个61岁的人来做实验。

银希培希望有人能把他捆起来,他相信别说是套上一件衣服,就是套上厚厚的棉被,把他捂得严严实实地,他的身体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他一个老人尚且如此,何况一个年轻人呢?

站在银希培的角度来看,他希望做这个实验,当然是可以理解的。但站在法律的角度,就算实验做了,也不能证明什么,毕竟个体之间是有差异的。

虽然银希培想要做实验的想法不可能实现,但他也确实说到了点子上:一个正常人的生命,特别是一个年轻男子的生命,怎么可能这么脆弱!

很快,警察就找到了另一点重要线索:尸检结果证实严雷确实是个“瘾君子”,而且他的“吸毒史”长达10年之久。

法医在对严雷进行深入的病理学组织检验后,还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因为吸毒,呈现出很多病症,比如:灶性心肌肥大、冠状动脉粥样硬化症、合并肝硬化等等。

结合这些病证,法医在检查报告里还加上了一句:有资料表明,长期吸毒者其各器官的机能及耐受性,都比常人低下!

得到这些消息,银希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松一口气。谁知,这一切并没有结束。

三:赔50万,这事才算了

自从出事后,银希培一直在等待警方给出最后的结果。

2017年10月,昆明市公安局做出决定:以涉嫌过失致人死亡为由,将银希培移交检察机关,进行审查起诉!

对于这样一个结果,银希培当然是不服气的,他当即找到一位姓朱的律师。朱律师的话,让银希培又看到了希望。

朱律师认为,一般来说过失致人死亡的认定,是需要满足一些条件的,它有两个前提:疏忽大意的过失致人死亡和过于自信的过失致人死亡。

但银希培往严雷头上套衣服的行为,并不是因为疏忽大意,更不是因为过于自信。而是因此他不清楚严雷身体的真实情况,他当时对未来将发生的事是不可预见的。对一个不可预见的事,谈何疏忽大意,又谈何过于自信?

2015年退伍军人见义勇为时,小偷猝死,家属:赔50万,这事才算完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案件的另一方,严雷的家属自然也就坐不住了。那么,“瘾君子”严雷,又有一个怎样的家庭呢?

严雷的父母去世多年,其妻也有多年的“吸毒史”,身体情况也非常差。在严雷死亡5个月后,其妻也因病去世。

夫妻俩都离世后,严雷家中还剩下一个不到10岁的儿子,名叫小雨(化名)。一年之内失去双亲,小雨成了一个孤儿,由外婆李女士抚养。

严雷生前,李女士对于其“吸毒”的事是深恶痛绝,但她也管不住女儿女婿。但对于女婿的意外死亡,她却是非常气愤的。她的观点是:

一个小偷,就算他有罪该死,也应该把他送到该去的地方,让他接受惩罚,而不是被其他人伤害致死。

同时,李女士请来的律师也认为:当时严雷偷窃的行为已经被制止了,银希培给他套上衣服之举,明显已经是没有必要的了!

毕竟死了人,银希培曾在案发后,第一时间与李女士取得了联系,并在双方律师的见证下,表示愿意支付一定的赔偿。遗憾的是,关于到底应该赔多少钱,两家人始终没有谈拢。

李女士表示:“赔50万,这事才能算了!”而家境很一般的银希培,则表示他一辈子都没存到过这么多钱,无论如何都是拿不出来的!

银希培原以为这个金额还有得商量,但李女士却始终不愿意松口,她认为:这钱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还不满10岁的外孙小雨考虑。孩子上学、生活,都是要花钱的,她一个普通老太太,肯定是无力负担的。

赔偿谈不拢,银希培只能等待检察机关的最终判定了。结果,这一等就是将近3年的时间。

之所以需要花这么长时间,是因为这起案件特殊,检察机关曾多次让公安局补充侦查,以便做出公正的判断。

而在这漫长的等待中,银希培又过着怎样的日子呢?

在遇到这事前,银希培的身体一向很好,头发乌黑,还能打零工赚点小钱。但经此事后,因为吃不好、睡不着,他的头发和胡子全都白了。

2015年退伍军人见义勇为时,小偷猝死,家属:赔50万,这事才算完

跟很多老年人一样,银希培一辈子最看重脸面,临老却被人当成“杀人犯”,他觉得根本没脸见人。从那以后,他买来很多帽子。但凡出门,他必带上帽子和口罩,全副武装,生怕别人认出自己。

至于接送两个孙女,他更是再也不敢到学校门口了。每次,他都站在学校对面的商铺旁,生怕老师和家长们看到自己。时间长了,银希培由一个乐观开朗的老人,变得沉默寡言。

而另一方面,失去父母的小雨,也曾一度没再去上学。按李女士的话来说:她已年迈,没钱给小雨上学。

四:最后的判定

2018年3月,两家人终于等来了最后的判定,检察机关认为:银希培的行为已经构成了过失致人死亡罪。

不过,在综合考虑了各方面因素后,检察机关也做出了不起诉银希培的决定。

在法律上,认定过失责任并不意味着一定要起诉,遇到犯罪情节较轻微及可酌定不起诉的情况,检查机关是可以依法选择不起诉的。而银希培的行为,就符合这一条件。

当然,对于这样的结果,严雷的家属们当然是接受不了的。最后,两家人在多次沟通后,终于达成了一个最终调解协议:银希培付给严家5万元。同时,学校方也另支付一定金额。

对于这份赔偿金,银希培并不认为是自己“犯罪”后的惩罚,而是把它当成一种人道主义的表示。

平时生活不富裕的银希培,为了凑够这笔钱,想了各种办法。他把自己留着养老的3万块钱拿出来后,又借了1万块。最后他的律师看不下去了,硬说要送他1万块,不用还了。银希培不肯,打了张借条给律师,这才要了那1万块。

这笔钱送过去时,并不认为自己有罪的银希培,还是很真诚地向严雷家属们表达了深深地歉意,希望能得到对方的谅解。

遗憾的是,严家家属们却并不理解他。反而觉得他说这5万块是出于“人道主义”,根本就毫无道理。小雨的姨妈徐嵩丽,更是非常气愤地表示:严家家属之所以接受这样的结果,只是因为我们实在耗不起了……

此后,银希培终于过上了平静的生活,他把满头白发重新染黑了,也愿意再出门见人了。

2015年退伍军人见义勇为时,小偷猝死,家属:赔50万,这事才算完

而大家最关心的孤儿小雨,在社会各界人士及当地政府的努力下,已经得以正常上学,过上了普通小孩该过的日子。而银希培老人也非常真诚地表示:如果有可能,我愿意尽自己所能,去帮一帮小雨。

尾声:在这件曾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件中,银希培见义勇为的行为,是得到绝大多数网友的认可的,这是让他最欣慰的事。如今再提起这件事,银希培表示自己并不后悔当初见义勇为,如果未来还遇到这样的事,他还是会出手帮忙。只是,下一次在处理问题时,他会考虑得再周全一些。这样做,既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别人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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