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燕

金诚同达（上海）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

“熬了两夜，一天飞四个国家”。

“早上去首尔办事，晚上已返回上海，半天出国往返效率没得说”。

“一个星期，奔波于4座城市之间，早上5点多赶高铁，晚上11点已在飞往另一座城市的飞机上，开会、看项目、半夜上美国硕士课”……

这是一位女律师朋友圈动态的日常——前两条发生在全球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前，后一条是她在国内的“工作常态”。

入伏以后，上海因一连多日的高温天气接连冲上热搜。与此同时，高温并未击退这座国际金融之都对外连接的决心，形形色色的商旅人士往返于高铁、机场与高档写字楼之间，正一点点复原它应有的活力。

《徽商》杂志采访团队由合肥出发，奔赴矗立在黄浦江东岸、位列“外滩三件套”的金茂大厦，聆听上述朋友圈“正主”——金诚同达（上海）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张云燕的精彩故事。

从2016年筹建金诚同达合肥分所，到转战大上海感受更广阔的舞台，沪蓉高铁上这段2个小时的车程，张云燕反复乘坐了数百次，练就其跻身“中国涉外律师领军人才”的过硬本领。

时间线延伸。自1997年进入律师行当，25年时间里，这个身高176厘米，集爆表颜值、学霸头脑于一身的“女战士”，早已把职业“拼”成理想。

元气十足

张云燕的名字，汉语拼音首字母缩写为“ZYY”，倒过来念是“元宇宙（YYZ）”。

访谈的近两个小时中，“元宇宙”恰是她口中被频繁提及的两个关键词之一。

“试想一下，人工智能机器人辅助人类，虚拟世界孪生数字人星罗棋布，虚拟世界怎么规制，法律事务如何解决？”张云燕的反问背后，源自其较早介入数字经济和元宇宙法律研究的底气。

一系列疑团接踵而至。元宇宙是什么？元宇宙又与律师业务有何关系？

按照张云燕的理解，元宇宙是web3的世界，也是未来趋势。

它是一个虚拟和互联的世界，用户可透过虚拟化身，拥有如同身处现实世界一般的沉浸式体验。

“元宇宙这一概念最早出自尼尔·斯蒂芬森1992年出版的科幻小说《雪崩》，但火起来是在2021年。实际上，元宇宙的雏形已经在生活中随处可见。”张云燕举例，和商业伙伴在虚拟会议室洽谈业务，在游戏中通过模拟“真实”感受进行社交，将NFT（非同质化通证）技术与艺术结合的数字藏品，这些都属于元宇宙的应用场景。

始终天真，永远好奇。看小朋友打电竞买装备，她都会时不时地穿越到虚拟世界，设身处地考虑如果在游戏中发生纠纷，适用哪一种法律体系和条款；她到合肥办公室出差，下班会带着团队一起去合柴1972看达·芬奇装置展，沉浸式讨论那些超时代的发明，研究新的商业模式和技术与社会价值的融合；7月2日，安徽省数字经济学会成立，张云燕当选为副会长，她的动态更新为：元宇宙的开启、探索和治理，呼唤满怀好奇的你我他！

元宇宙法律研究，并非杞人忧天。如同现实世界，有社会活动就有法律问题。

今年5月，因某大型数字藏品平台发布徐悲鸿先生墨马图数字藏品，引发徐悲鸿美术馆与数藏平台之间的版权争议。时代悲鸿（北京）文化艺术中心公开发文表示，数藏平台发布数字藏品的原始作品，有些为假冒作品，有些不能提供完整的溯源证据，有些作品与徐悲鸿先生没有任何关联。

据算力智库发布的报告称，2021年我国共计发售数字藏品数量约456万份，总发行价值约为1.5亿元。国信证券数据显示，2026年，开放二级市场后，我国数字藏品市场规模将达298.3亿元。

数字藏品市场，只是元宇宙细分领域的冰山一角。假以时日，市场及政策如放开，元宇宙蕴藏着数以千亿甚至万亿元的巨大商机。

正因如此，张云燕作为领衔人，与金诚同达深圳、广州、北京等地办公室高级合伙人、合伙人在金诚同达研究院成立了元宇宙研究中心。研究组紧跟元宇宙与NFT领域的最新发展趋势，整合知识产权、跨境合规、互联网出海、个人信息合规、游戏法、娱乐法、电子商务法的专业服务力量，共同为元宇宙领域的创业者和机构投资者提供贴合产业前沿的法律服务。

“商事律师一定要做到商业领域和法律专业领域的结合，我现在每天大约14个小时工作时间，7个小时处理日常法律事务，7个小时研究元宇宙，和区块链、游戏及潮流收藏等团队开视频会议。只有成为各个领域的实践者和专家，才能一览众山小。”张云燕的工作时间，一半都奉献给了她看好的未来——“元宇宙”。

在她看来，创新和合规总是相爱相杀，不管火焰还是海水，都各有强大的孕育和毁灭力量。无论如何，都需要在合规的预判和控制下去创新发展，避免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

“在元宇宙时代，能打破知识产权的使用壁垒，人们可以在牛顿、爱因斯坦的智慧上更好更广阔地去共创、共享和共管。人人都可能成为和成就另一个自我，虚实结合可能让我们在宇宙中探索更多的可能。”这是张云燕对未来的预判和感知。

成为“元气少女”，并非一蹴而就。

纵观张云燕的律师生涯，总能提前捕捉“风口”。从她这些年来著述论文的清单中可见一斑——2016年，在《中国律师》发表《干细胞医学应用问题探究与法律规制》；2017年，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法律环境国别报告（第一、二卷）》中，张云燕执笔斯里兰卡篇；2020年2月，接连发布《新型冠状病毒疫情中的刑罚规制及案例评析》《比较法视角：新型冠状病毒疫情是否构成不可抗力？》；2022年，撰写《以数字资产为例看全球数字经济发展和合规》等文章。

“律师是地板很高、天花板没那么高的职业，要想成长和成就职业理想，一定要有持续学习的能力。”身处“顶端”的张云燕，仍在不断解锁新技能。

分身有术

律师最大的敌人是时间。在律师行业，时间就是效率，时间等同金钱。

张云燕却活成了“时间的主人”。

7点起床，立即收发邮件、处理紧要事务，然后睡个回笼觉；醒来后，继续工作；11时许，为节省时间，早午饭一起解决；下午1点到办公室持续工作至晚8点；享受一顿满足的晚餐，释放一天的紧张和压力；换上家居服，复盘当天工作，电话会，研究商业领域管理；凌晨1、2点入睡。周末则是各种舞蹈课和油画课，时不时地还要参加赛艇训练和比赛。

“从人体生物钟的角度，一天6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应该是够的。但两点入睡肯定是不健康的，最近正在自我反省中，慢慢调整，向24点入睡靠拢。”张云燕笑言。

在工作日的时间管理中，张云燕遵从犹太人把上班后第一个小时定为“第克泰特时间”的习惯。这段时间里，“谢绝会客”，全身心投入。犹太人之所以注重“第克泰特时间”，是因为在激烈的商战中，他们以“马上解决”作为工作座右铭，认为拖延工作是可耻的事。在能力卓越的犹太人办公桌上，看不见“未决文件”。

在张云燕的办公桌上，摆着一个“I am busy”的铭牌，委婉地提醒访客“提高效率，时间宝贵”。

饶是如此惜时如金，张云燕也从未忘记“充电”。

5月21日，刚刚参加完美国威廉玛丽法学院“云毕业”典礼，取得 LLM法律硕士的张云燕，又收到了香港理工大学和中国人民大学联合培养管理学博士录取通知书，还被老师同学一致推选，当上了史无前例的“女班长”。

“因为疫情，现在都是线上授课，早上九点到晚上五点半，中间只休息一个小时。我周末又要跳舞，需要在不同舞种的音乐中，感受不同状态，保持年轻态。冲突性的时间，怎么安排？”

张云燕给出答案：在线上学习的同时，身体可以练习舞蹈，“舞蹈使用的是肢体，听课用大脑，互不干扰”。

这让人想起小学语文课本中，华罗庚老先生关于“统筹方法”的小故事。十多年前张云燕在中国科学技术大学读EMBA的时候，就常常利用上课的空隙，约客户在校园内见面。正是掌握了时间统筹的诀窍，张云燕成为班级第一批毕业的学生。

分身有术之外，张云燕亦懂“取舍之道”。在中国社会科学院攻读金融学博士的时候，因需要递交四篇论文耗费时间过长，她忍痛放弃学位。

“在我的认知里，选对方向可能比持续向前跑更重要。我读金融学博士为了习得知识，并不执念于一纸证书，这个时间我需要做更有价值的事情。”当选为大学的涉外法律硕士导师，已经执业经验丰富的她，为了更好地胜任同学们的导师，她利用和美国的时差，牺牲晚上睡眠的时间，最快时间完成了LLM的学习；意识到数字经济时代来临，张云燕“是时候”考取了香港理工大学和中国人民大学联合培养的管理学博士，研究数字时代的社会和经济法律管理。

在周围人眼中，张云燕的身上总有快乐和充满生机的氛围与能量。朋友们都说她是外星人，不知疲倦，永远正能量满格。

张云燕已拥有英语、法律、管理、金融等多个学历和硕士学位，仍在孜孜不倦、津津有味地攻读博士，她还以商业思维和法律学识的双重专业能力成为耶鲁大学的创新学者。

时间飞逝，全国青联委员、安徽省政协常委、意大利品牌Sisley中国形象大使、世界五百强上市公司独立董事、中国绿色金融60人论坛成员之一、国内知名企业家慈善组织治理团队成员……张云燕的人物画像持续更新。

学霸气质的养成，时间管理得当以外，张云燕还藏着一个鲜为人知的“秘诀”——做任何事情，都会给自己积极的心理暗示，“努力做善意积极的事，总是会有正向的回报！”

阿联酋科学家做过一个“魔力实验”，挑选两株生长情况一样的绿植，装上同样的保护套，放在学校大厅里，每天接受一样的光照、一样浇水施肥。唯一不同的，是学生对它们的态度，一盆植物接受的都是赞美，而另一盆则全是谩骂。30天后，被谩骂的绿植叶子枯黄、奄奄一息；而饱受称赞的植物，生机勃勃、朝气十足。

得益于乐观的心态，张云燕一路披荆斩棘，荣誉满满。因个人涉外法律服务业绩突出，她先后被中华全国律师协会授予“律师个人三等功”“中国涉外律师领军人才”称号；2017年获得China Law and Practice（《中国法律商务》杂志）年度“中国最佳争议解决”律师提名；连续上榜中国法律界最具影响力奖项之一的“ALB（《亚洲法律》杂志）中国法律大奖”，2019年当选ALB“中国客户首选律师20强”，2020年荣获“ALB中国十五佳女律师”；当选《商法》杂志“2020、2021中国业务优秀律师名单The A-List法律精英”、《APAC Insider》（《亚太商业内幕》杂志）2021最佳企业律师；2021年入围知名法律评级机构The Legal 500亚太地区“争议解决”领域推荐律师。

因专业领域所取得的傲人业绩，张云燕的社会职务足以拉满两页A4纸：最高人民检察院民事行政案件咨询专家，中国政法大学仲裁研究院兼职研究员，中国国际商会调解中心、新加坡国际调解中心、香港国际仲裁中心、上海仲裁委、上海国际仲裁中心等十余家仲裁机构仲裁员，环太平洋律师协会女律师商业委员会副主席，上海律协外事委委员、一带一路业务研究委员会副主任，上海市安徽商会副会长，华东政法大学、上海政法大学在职法律硕士代课教师，多家上市公司独立董事，不一而足。

“回顾往昔多少趟空中往返、不眠不休和紧张作战，今日都化作喜悦和继续前行的动力。我们向着更可期待的明天出发！”不愿躺着功劳簿上酣睡的张云燕，心中装着更好的自己和更远的远方。

冲破局限

细细思量，张云燕并不太符合传统律师的“人设”。

2021年还是一头法式画染波浪大卷发，2022年的夏季，她呈现在大家眼前的头发，又是浮现着区域蓝色的灵动，偶尔还客串模特，到摩洛哥参加国际大牌时装秀。

“人生不设限，要做的就是成为喜欢的自己。”张云燕频繁提及的第二个关键词，即“不设限”。

萌芽，始于少女时期。兴趣使然，求学时期的她曾频频参加中国新丝路模特大赛、广播电视主持人大赛，并凭借靓丽外形和强大气场，屡获殊荣。

高考填报志愿时，有志于北京广播学院的小云燕，囿于该校当年不在山西招生，退而求其次，踏入上海外国语大学英语专业。

一晃四年过去了，“首都梦”并未泯灭的她，只身跑到中国政法大学学习法律。

“当时的朴素想法，就是律师这个行当有钱有闲，越老越值钱。回头看，太天真了。”用现在的网络流行语，张云燕很能“造”。

又是怎样的家庭，可以让一个姑娘如此折腾？

张云燕的父亲张仁健，是山西文学界泰斗，1961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1982年创办了曾被评为“全国百佳刊物”的《名作欣赏》杂志；张老先生也是我国研究著名晋剧表演艺术家丁果仙第一人，《丁果仙传》便出自他之手。母亲牛凤娥是一位晋剧演员，18岁时就曾出演过电影刘胡兰，张云燕的朋友圈还有一张其母亲刘胡兰的旧照片，举手投足尽显优雅。

“我的父亲被称为‘人见人爱’，母亲勤劳而大方，除了我和我姐两个亲闺女，还认了左邻右舍几十个干儿子、干女儿，所以人们见面都叫他俩‘张爸’‘牛妈’。”正是这样的家庭环境和父母亲善良、包容的性格，铸就了张云燕开朗坚韧的精神，为其日后冲破藩篱、自由翱翔于天空垒实基础。

1997年，从中国政法大学学成的张云燕，如愿以偿进入律师行业，在家乡山西太原从一名实习律师做起。

但骨子里就喜欢看世界的张云燕，于2001年南下安徽，加入初设的承义律师事务所，用三年的时间成为“创始合伙人”。

2001年12月11日，中国正式加入WTO（世界贸易组织）。入世后，我国积极推动法律服务领域对外开放，由此带动第一波国外律师事务所驻华代表处的迅猛发展，也让中国法律服务行业走上国外拓展之路。

凭借敏锐的嗅觉，张云燕洞察到行业的悄然变化，率先从商事争议解决、投资并购及资本市场领域切入涉外法律服务。

“执业的全程基本上都在学习，北大的私募股权高级研修班、安徽大学的经济法研究生、中国科大的EMBA，兵荒马乱地在汲取知识的营养。”张云燕总能把正经的事儿，说得让人忍俊不禁。

2014年，是张云燕职业生涯的转折点。当年，张云燕入选全国律协涉外律师领军人才库，是当时安徽省唯一入选的女律师。随后，两度被司法部和全国律师协会派往欧洲接受关于“投资并购”与“国际商事仲裁”的涉外领军人才培养学习。

说到第二次出国培训，还有个特别的小插曲，当期和张云燕一起赴英国参与培训的还有同样身为律师，从山西省的选拔中脱颖而出的姐姐张海燕。赴英培训的名额全国只有20余个，张家姐妹占据其二，一时在业界传为佳谈。

但张云燕顾不得为荣誉欣喜，她在和优秀同行的共处中，反而意识到差距，“人家打开邮件，全是英文，同样作为涉外律师，我的邮箱里只有寥寥的英文邮件，感到十分惭愧。”回忆起当年的经历，现在经常往返出差于世界各地的张云燕感叹。

也正是两次出国培训的所见所闻，使张云燕深受触动，想要做一名有全球视野的涉外律师和商业律师的愿望，变得越来越强烈。于是，几年前她加入金诚同达筹建合肥分所，不久后又转战上海——中国金融、商业和涉外法律服务最活跃的市场之一，继续寻梦。

“就是想把中国改革开放的成果向全世界展示，站在国际舞台为中国企业说话。”张云燕以行动践梦想。

在上海市司法局发布的“首批十大涉外法律服务经典案例”中，张云燕亲身参与两件。其一便是“337调查案”，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决定终止原告美国钢铁公司对中国钢铁企业提起的337反垄断调查。作为中国主要钢铁企业的中方代理团队协调人之一，与中外律师团队一起，以诉点全胜的结果保护了中国钢企在全球的市场。

张云燕坚信，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深入，正是有这样一群肩负独特历史使命的中坚力量和充满情怀的涉外律师，与中国一起成长发展，进入国际新视野。“中国涉外法律服务事业，一定大有可为”。

“女律师”，是一个容易被标签化的职业，但张云燕从未为自己设定标签，反倒是在工作与生活间享受着两者和谐共生之美。

“律师工作没有性别，而生活中一定要有性别。生活中，你就是女人，千万别把工作上的强势、复杂带入生活，要在生活中体会和呈现女性独特的可爱与多彩的一面。”工作之余，她会带着父母和孩子全世界“游历”；闭关在家的时候，她也会设计装修、招呼亲朋、带娃陪读、把各项家庭事务安排得妥妥帖帖。

律政佳人、运动达人、时尚潮人、不老女神、佛系妈妈，张云燕身上的定格点很多，但找不出一个词，能恰如其分地囊括。

“我有从18岁到80岁的心态和通透，生活没有退休一词。未来，‘小燕窝们’会和我一起继续做好法律服务，我也会在更安静的心态中更动态的感知和经营不断变化的世界，遇见更好的自己。”顺应当下年轻人的玩法，张云燕为自己的团队取名“燕窝”。

“爱所爱的，学想学的，做有趣的。”这就是她给自己的定位。

原文刊载于《徽商》杂志2022年7月刊

文 | 吕珂 摄 | 李朦

制作 | 吕品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