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5-30 18:13:15来源：法律常识
文_上官新华
2007年盛夏的一天晚上，沈阳市出租汽车司机赵杰不幸遇害，他随身携带的现金被歹徒抢走。案件发生后，沈阳市警方立即抽掉精干警力组成专案组，全面展开侦破工作。专案组民警对案发现场逐一走访摸排，对可疑人员重点研判，却始终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十年过去了，杀人凶手如石沉大海。2017年4月，检察机关从一起入室盗窃案入手，严审细查，发现疑点，一举侦破这起尘封十年的谜案。
司机遇害
田桂娟曾经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她的丈夫赵杰是沈阳市一家出租汽车公司的夜班司机，勤劳肯干，待人和善。他们的儿子赵小汀出生不久，聪明可爱。2007年7月17日，是让田桂娟铭心刻骨的日子。这天下午4点多，赵杰像往常一样，亲了亲睡梦中的儿子，拎着水杯，告别妻子，驾驶一辆红色大众出租车离开了家。当晚，赵杰一夜未归。田桂娟不停地拨打丈夫电话，始终是关机状态。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田桂娟的心头。天亮后，田桂娟把儿子托付给朋友，与家人一起四处寻找，却一点音信也没有。心急如焚的田桂娟向警方报案。
几天以后，在沈阳市郊区一座废弃砖厂附近的小路上，有村民发现了一辆红色大众出租汽车，车内有大量血迹，但司机不知去向。接警后，沈阳市公安局刑警大队迅速组织人员赶到现场。在案发现场西北的杨树林里，民警发现了出租车司机的遗体。出租车司机身中十余刀，随身携带的现金不翼而飞。
根据两处现场勘查，法医尸体检验及现场调查走访，警方判断此案系一起抢劫杀人案。从现场血迹分布分析，被害人在车内有反抗后被控制的过程，逃出车外被案犯追上后杀害。杀人后，案犯又洗劫了车内的财物，然后逃匿。据现场勘查及调查推断，案发时间在第二天凌晨，案犯作案前准备了匕首等作案工具，是有预谋有准备的。
警方找到了田桂娟。当办案民警拿出现场照片请田桂娟辨认时，田桂娟搂着年幼的儿子放声痛哭，丈夫再也回不来了。民警看到也落泪了，他们下决心要尽快给死者家人一个交代，让死者瞑目！
为尽快破案，沈阳市警方成立了“7·17”专案组。在全面分析案情的基础上，专案组紧紧围绕上车点、行车点、弃车点进行了全面调查摸排，锁定案发第一现场，寻求破案突破。专案组民警在被害人停车地点及周围地区进行走访，对一起停车的司机进行调查，了解当晚被害人的行车情况及搭乘人员情况。但令人遗憾的是限于当时的技术侦查手段，专案组民警始终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案件侦破工作陷入僵局。
十年过去了，赵杰的儿子已经上中学了。杀人凶手犹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消息。专案组民警换了一茬又一茬，“7·17”案件成了压在民警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当时侦查认定该案属于故意杀人，但由于技术条件制约，案件存在很多疑点、难点，一直未确定犯罪嫌疑人，一拖就是10年。”一位办案民警说。
擒拿凶手
2017年3月31日，沈阳市皇姑区某住宅小区发生一起入室盗窃案。犯罪嫌疑人张明军在入室行窃时被人发现。张明军仓皇逃窜，在逃跑过程中与两名民警相遇，他手持尖刀将两名民警和一名群众刺伤。一名民警经医院抢救无效牺牲，另一名民警和群众被刺成重伤。公安部将此案定性为“3·31”故意杀人案，要求沈阳市公安机关缉拿凶手，全力破案。
沈阳警方迅速成立了“3·31”专案组，启动了命案侦破机制。侦查员们对案发现场进行了地毯式筛查，调取了沿街店面的监控录像，并在现场提取了犯罪嫌疑人的DNA等重要物证，锁定了犯罪嫌疑人张明军。
2017年4月5日凌晨5时，夜色未退，启明星挂在天边。沈阳城的大街上除了清洁工人的身影，一片冷清。此时，沈阳市公安局犯罪侦查局大院内，却灯火通明、人影攒动。一辆挂着地方牌照的车子已经启动，几名身着便衣的侦查员正在做着出发前的最后准备。枪支弹药、手铐、执法记录仪……各项准备工作有条不紊，侦查员们心里明白，这起案件绝非一般。
“出发！”5时10分，此次行动指挥部下达了出发命令。侦查员迅速登车出发。在车上，负责嫌疑人抓捕任务的警长向大家介绍了嫌疑人的自然情况和简要案情。原来，专案组此次要抓捕的正是“3·31”案件犯罪嫌疑人张明军。
杀害战友的凶手即将落网，侦查员们内心十分激动。但警长还是提醒大家要注意安全，抓捕过程严格执行“稳、准、狠、轻、快”五字方针。很快，参与抓捕的侦查员们来到了沈阳市和平区一处居民住宅。侦查员们分成两组，第一组由警长带领，由楼梯两侧紧贴墙壁而上至302室，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声响。警长轻触一下房门，没开。不用约定、没有犹豫,“咣”地一声，两名侦查员一起踹开房门。躺在床上的犯罪嫌疑人张明军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摁倒，民警迅速将其戴上头套带离现场。
在审讯室里，侦查员们对张明军进行了讯问。张明军一开始对自己的罪行百般抵赖。在侦查员们强有力的攻势下，张明军承受不住压力，交代了自己入室盗窃、持刀行凶的全部犯罪事实。“3·31”专案由此取得重大突破。依照刑法第二百六十九条规定，犯盗窃罪，为抗拒抓捕而当场使用暴力的，按照抢劫罪的规定定罪处罚。案件侦查终结后，沈阳市警方以抢劫罪将案件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
拨云见日
2017年4月24日，检察机关受理了此案。从警方移送的卷宗看，两名民警在侦办入室盗窃案件过程中，与犯罪嫌疑人张明军遭遇。搏斗中，张明军持刀将两名民警和一名群众刺伤后逃跑，一名民警壮烈牺牲，另一名民警和群众被刺成重伤。案卷附犯罪嫌疑人供述、目击者证言、现场勘查报告、现场监控录像等资料，可以说，整个案件事实清楚，证据确凿，证据链条完整，没有任何争议之处。
检察机关对此案高度重视，主管刑事诉讼的一名副检察长亲自办案，以员额检察官的身份办理这起重大案件。作为一名有着20余年丰富办案经验的老办案人，承办人带领办案组成员共同深入研究探讨案情，仔细阅卷，确保对案卷的每一页每一处细节都了然于心，专案组还以作案动机为主要内容精心准备了讯问提纲。
“这是一起简单明了的案件，用得着这么下功夫吗？”曾经有些人对此表示不理解。公安机关已对犯罪嫌疑人张明军讯问多次，张明军完全承认自己的罪行，犯罪动机显而易见，检察机关还用费这么大的力气吗？可是承办人不这么认为。在认真阅卷后，承办人提出了三个疑问：第一，张明军曾因盗窃、抢劫等犯罪行为被公安机关处理过多次了，为什么这次会疯狂反抗？第二，普通的盗窃案件，即使被判刑也不过一年甚至几个月的时间，杀人可能会被判处无期徒刑甚至死刑，张明军为什么要“以小博大”？第三，如果张明军是第一次杀人，为什么在“3·31”案件中还能从容冷静到换好衣服后才逃走。承办人有理有据的分析统一了大家的思想，专案组决定以作案动机为突破口，抓住重点进行讯问。
检察官带领专案组一行来到看守所，提审犯罪嫌疑人张明军。当检察官问及“3·31”案件的案情时，张明军回答得很干脆：“是我作的案。”
一起普通的盗窃案，为什么要持刀行凶？当检察官抛出这个问题时，张明军神色慌张，他支支吾吾地说：“我就偷了点儿东西，别的什么事也没干。”
张明军的异常表现更引起了检察官的怀疑，专案组对张明军进行了耐心细致的法律政策教育，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审讯步步深入，其抗拒心理慢慢崩溃瓦解。
终于，张明军说出了一个惊天秘密，10年前他曾经杀害了一名出租汽车司机，民警抓捕他时，他以为是东窗事发，所以杀人逃跑。检察官立即与公安机关取得联系，张明军交代的细节与“7·17”案情完全一致，一起追凶10年的抢劫杀人案终于大白于天下。
张明军的供述有了，但是否真实，还需要进一步核实。为了查明事实真相，检察官提前介入公安机关的侦查活动，引导调查取证。检察机关建议进行DNA比对。但因时间久远，无法从物证中提取到有效检材，案件一时陷入僵局。
时光如梭。十多年来，随着辽宁经济的快速发展，辽宁公安刑事侦查技术也实现了跨越式腾飞。辽宁警方每一年都会把积案要案进行梳理，对相关证据和数据进行再次的分析比对，以求取得突破。“7·17”案自然列在了其中。
张明军真的杀害了出租车司机吗？他确实是杀人凶手吗？检察官建议省级刑事技术部门对物证进行再次鉴定。终于，经过紧张忙碌的工作，从省公安厅刑事技术总队传来好消息，司法鉴定机构从遗留在案件出租车的一条毛巾上提取到了有效检材，经比对，与犯罪嫌疑人张明军的DNA完全一致。结合其他有关证据，警方确定10年前轰动沈阳市的出租汽车司机赵杰被杀案的犯罪嫌疑人正是张明军。至此，“案中案”侦查终结，检察院以犯罪嫌疑人张明军涉嫌故意杀人罪、故意伤害罪、抢劫罪和盗窃罪提起公诉。
“7·17”案件被害司机赵杰的妻子田桂娟得知杀人凶手被抓获了，她给办案检察官送来锦旗和感谢信，她说：“10年了，我终于盼到这一天了。儿子小的时候常问我，为什么别的小朋友有爸爸，而他没有，我无言以对。每年除夕夜晚团聚的时候，公公、婆婆总要在饭桌上给赵杰摆上一双碗筷，全家人含着泪水吃年夜饭。”
十年来，张明军也始终在噩梦中生活，无论时间过去多久，还常常被吓出一身冷汗。“多少钱能买来心安理得？十年来我没能睡一个好觉，心里没踏实过，眼前总是晃动着被害出租汽车司机的影子。” 张明军面带悔意，但为时已晚。
正义会迟到，但不会缺席，等待犯罪嫌疑人张明军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