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10-25 01:54:05来源:法律常识
“不知施暴者是否觉得有趣,但受害者却只想要死。”2021年,韩国的体坛、演艺圈接连爆发校园暴力丑闻,包含多名演员、体育选手,都被指称曾在学生时期对同学施暴。其中,一度被视为韩国排坛新星的女排选手李多英、李在英,甚至因此在国内遭到封杀、永久失去国手资格,只能前往希腊联盟发展。
正当接连爆料引发的“学暴metoo”系列运动在网络延烧,韩国保险公司Carrot更顺势在今年10月推出“Carrot 校园守卫”(?? ???? ??)商品,以担心受害的学生及家长为贩售对象,最高保额甚至达到3000万韩币(约16.2万)。虽然过去也曾经有保险公司以“特约”方式提供赔偿,但“Carrot校园守卫”不只赔偿金额完胜,同时也一举创下韩国保险业者将校园暴力定为保险项目的首例。
然而,“学暴保险”的出现,似乎也代表韩国校园安全再度亮起红灯,尽管面对层出不穷的校园暴力,韩国政府也并不是没有作为,但随着校园暴力被视为上学的“风险”,不论校方或是主管机关,或许都需要更多的改善措施。
2005年发生的开成中学事件,根据SBS节目《想知道真相》(??? ?? ??)播出内容,事发当时加害者A与被害者B正在一起看书,却因为对于翻书的速度意见不一,导致两人发生口角。因为A是学校中的斗殴王,导致B在四天后不治身亡。
“杀害我的孩子的人...现在进名校念医学院了。”
加害者事后还在自己的网络个人页面上留下:
“杀人也是好的经验……反正就法律上来说,这也不算杀人”等内容。
缺乏悔意的字句,更引发网友们群起围攻。
“釜山开成中学暴行致死事件”对韩国社会影响深远,除了在网络上引发讨论,韩国嘻哈歌手RAMA(??)更以此事发表了歌曲《10月1日》(10? 1?),企图为被害者伸张正义;网漫作家林ins,更曾经以事件为素材,创作了《打架吧鬼神》中的《Shuttle》篇,Shuttle为韩国校园暴力用语,指的是加害者强行逼迫被害者做某事。
2017年9月,“釜山开成中学暴行致死事件”再度因为网友请愿重启调查成为焦点,政府12年来针对校园暴力的作为更成为关注焦点。然而,该年爆发的多起校园暴力事件,不只暴露了教育当局改革的问题,也让家长们开始对校方与政府失去信心。
“除了单次遭遇的校园暴力,长期持续,且就算向师长求助也无法获得解决的‘校园霸凌’至今也仍是许多学生心中无解的痛……”尽管2005年发生的“釜山开成中学暴行致死事件”震惊韩国社会,却未终止校园暴力持续发生,而网友连署重启调查的2017年,韩国校园暴力事件更占据了大量的新闻版面。
光是引发媒体关注的就有“清凉里女中学生施暴事件”(2017.03)、“崇义国小集体施暴事件”(2017.06)、“江陵女高中生施暴”(2017.07)、“釜山女中学生集体施暴”(2017.09)及“天安女中学生施暴事件”(2017.09)等,从国小到高中,各级学校全部无一幸免。
和“釜山开成中学暴行致死事件”的偶发事件不同,在后来发生的这些校园暴力中,许多往往接近针对“霸凌”的定义:1.具有欺负他人的行为;2.具有伤害他人的意图;3.确实造成当事人身心伤害;4.两造势力不对等。
除了牵涉班级、社团,韩国文化中的学长姐制的结构关系,也导致不少其他同学即使知道发生霸凌事件,也宁愿选择旁观,甚至连应该介入的教师都时常冷处理,不只让事件更难解决,也让家长与学生对校园霸凌的极度恐惧,成为有心人士眼中的商机。
2017年发生的“釜山女中学生集体施暴”就是属于这样的残酷霸凌事件。事发当时一名年仅14岁的国中少女A,有一天接了少女B男友打的电话,醋意大发的少女B得知后,就伙同另外4名友人在6月于KTV对A施暴。借助KTV的包厢隔间隔音效果,加害者在使用拳头与麦克风殴打对方的同时,还同步播放伴唱音乐掩人耳目。在离场时,为了不让KTV经营者发现,还强制要求被害人穿上衣物、戴上口罩遮盖伤处。
虽然在受暴后,少女A曾报警求助,但不只无助于解决问题,还直接导致9月的第二次施暴发生。为了报复被害人报警,总共5名加害者将A困在巷子中,并以附近有的烧酒瓶、砖头、铁管、椅子等对A施暴,时间长达100分钟。
尽管附近就有监视录影机,但事件最后却是因为其中一名加害者在脸书上“宣传”,还把少女A血淋淋跪地求饶的照片传给朋友,才让事件爆发,并引发社会关注。
尽管一度沸沸扬扬,但2018年2月判决出炉,加害人全部被判处保护管束,最长2年,最短甚至只有几个月,而这样的判决,也再度引发民间要求改革《少年法》,希望对于青少年重刑犯加重处分的声浪。
除了言语、肢体暴力,随着科技进展,施暴的方式也越来越多元。不只曾经出现加害者冒用被害者身份,恶意订购30人份炸鸡餐点、并要求被害者付款33万韩元(约1783元)的事件;包含在聊天群组上的排挤、甚至流传不雅照片等,施暴的场域也由现实生活转化到虚拟空间。
正是这样的背景,让有心人士看见“商机”。从2018年开始,韩国媒体陆续报道了一种名为“校暴解决师”的职业,号称只要付钱,就能够让自己的小孩获得“纹身的哥哥和叔叔们”保护、陪同他们出入校园。这种“叔叔方案”依照价码不同,还可以帮忙到现场搜证,甚至直接到任职公司要胁当事人的父母。
虽然看似非法,但为了保护孩子,这样的“私刑正义”让许多父母趋之若鹜,其中一名业者更透露,从服务推出后仅仅六个月,就有超过百件委托上门。看到这里,或许有人会想问,难道韩国政府就如此毫无作为吗?
早在1995年,校园暴力、校园霸凌就已经成为公共议题,并在2003年由国会通过《学校暴力预防与对策相关法》(?????? ? ??? ?? ??),于隔年7月底正式施行。依据此法,各级学校必须在校园暴力发生时,召开“学校暴力对策自治委员会”(???????????,以下简称“学暴委”)调解纷争。
2011年法案修订,只要发生暴力冲突,学校就必须召开学暴委处理,硬性规定召开的条件,也增加了学暴委制度的能动性。
学暴委由各校老师、家长、及各界专家等,总共五至十人组成,主要业务包含调查事件、审议及协调纷争;而为求公正性,加害者与被害者的父母、亲友,都必须被排除在成员之外。若加害者确定必须受到处罚,未来也将记录在个人档案记录中。
然而,这样的设计,在重视升学的韩国社会,却引来家长反弹,担心纪录成为学生的“人生污点”。此外,根据韩国教育部所统计的《全国市道教育厅2021年学校暴力实态调查后续处置结果》:
即使有高达5万多起校园暴力事件都有目击者,但最后都难以成案。在韩国344万名调查学生中,总共目击了52336件的暴力事件,其中却有96%(50472件)不了了之,而最后真正接受警方调查的学生,甚至只有85人。
对此,韩国地方教育厅回覆,是因为“仅有在加害者与被害者的身份完全确定,并且对于不论是施暴、被施暴或目击的经验,都必须具体的情况下,才会进行后续处置。”但国会议员安敏锡(???)却反指问卷本身设计不当、无法引导学生回覆关键资讯,并痛批:“教育当局不论对校园暴力,或是制度改善,都采取旁观的态度,根本就是名符其实的怠忽职守。”
除了成案率低,翻案率高也是学暴委为人诟病的缺点。根据《中央日报》2019年7月的报道,许多家长不满学暴委判决提起无效诉讼,其中翻案竟然比例高达4成(47/116)。至于翻案原因则包含委员会组成违反规定、事件本身无法视为校园暴力、及惩戒过当等,在在都让学暴委的专业性受到质疑。尽管韩国教育部在2019年宣布,如果是轻微的案件,则可以不用经过审理,而是由校方自行处理,但对于“轻微”的标准模糊,又引发了另一波反弹。
在极度重视人际辈分、学长姐制度的韩国,要改善上下关系造成的校园霸凌,真的有可能吗?
随着校园暴力事件登上法庭,专门处理相关官司的律师也开始出现,甚至衍生出各种保险商品。早在去年,三星保险就曾经推出以儿童保险为主的“特约项目”,主打只要付出50~360韩元的保费,就能在学暴委判定要保人遭受校园暴力时,获得最高50万韩币(约2701元)的医疗赔偿。
而不久前最新推出了“Carrot 校园守卫”,虽然保费相对昂贵,以10岁的男学生而言,每年必须缴纳18000元韩币,同龄的女学生则是16000元,但不只最高能够获得3000万韩币的伤害后遗障碍补偿、100万韩币的治疗费,甚至还包含最高100万韩币的律师费与行政费。除了学生外,由于第一线的教职员也经常“管教争议”,成为校园暴力的被告,早在“校暴保险之前”,理赔律师费的保险商品也就已经吸引韩国许多教师投保。
2017年的电影《蚯蚓》(???),以校园暴力为主题,描述霸凌如何与社会联手,毁掉一个家庭。而在现实中,纵使韩国政府制定相关规范,设计出“学暴委”机制,但讽刺的是家长们对于官方早就已经失去信心,并且导致各种相关服务相应而生。此外,为了让加害者受到惩罚,韩国社会还曾在2017年发起“废除少年法”请愿,只是至今仍旧意见分歧、止步不前。
“虽然我个人也想要把B送进监狱,但就像我可怜自己的孩子,我想或许对方也可能只是另一个受害者。”
——崔氏
尽管方法不同,但不论是学暴委、私刑正义、校暴保险,甚至是废除少年法等,背后的动机都是希望学生有更加安全的学习环境。就如同2019年开成霸凌案的死者父亲崔氏早已点出:“比起讨论少年法的保护与否,应该先讨论关于校园暴力本身的预防。”比起强调“让青少年能够被处罚”、花钱消灾,甚至是尝试建立公正的裁罚团体,了解未成年人施暴的动机与原因,并改善社会恃强凌弱的风气,或许才是导正校园暴力歪风,避免更多受害者出现的治本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