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1-03 08:05:55来源:法律常识
1948年8月23日,上海市参议会大礼堂三楼,一场备受关注的公审即将开始了。
上午9点30分,随着审判长石美瑜一声令下,侵华战争“头号战犯”冈村宁次,被四个全副武装的宪兵带上了被告席。
当冈村宁次出现的时候,台下群情激奋,镁光灯不断闪烁。这时的冈村宁次早没了先前不可一世的样子,头发刚被剃过,还能看出青色的头皮,身着草绿色军便服,带着玳瑁边眼镜。
脸色苍白又憔悴,如丧家之犬般,惶惶不可终日。
而在他的身后,则是四名从犯,分别是落合甚九郎、菱田元四郎、船引正之、梨冈寿男。几个人垂着脑袋,满身丧气地站成一排。
对于这样的公审,冈村宁次显然很紧张。尽管面上极力保持平静,但坐下不到两分钟,他就要求小便,可见内心终究不如面上那般平静。更尴尬的是,被告席在会堂东边,厕所在西边,中间隔着长长的旁听席。
也就是说,冈村宁次去厕所,得穿过台下一千多的群众。这些观众基本都是军政长官、外国使节、媒体记者、各路名流等,在这么多人的目光下去厕所,也不知他稳步在稳得住!
一声“开庭”响起,对冈村宁次的审判正式开始了,这是四万万中国同胞期待多年的时刻。
检察官施泳起身,义正言辞地读起了起诉书。对岗村宁次的控诉主要有以下两点:一,作为侵华日军总司令参与发动侵略战争。二,纵容部下残害无辜中国平民。
如此避重就轻的起诉书,引得台下议论纷纷。随着起诉书被译成英文和日文宣读出去,台下其他国家的旁听人员,也纷纷露出震惊的目光。
罪行累累的头号战犯,就起诉这么点罪行吗?而且还只起诉了他当上总司令后的罪行,不过八个月,难道之前的罪恶不是他犯的吗?
早在1913年,他就来中国做起了间谍。先是在孙传芳手下当参谋,秘密绘制中国各地地图。
到1931年,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冈村宁次也参与了谋划。1932年,又派田中隆吉和川岛芳子在上海挑起“一二八事变”,谋划了淞沪战争。
到1938年,出任日军第十一军司令,直接指挥侵略武汉战争,手上沾满中国人的鲜血。直接或简洁死在他手上的中国人,他自己都数不过来。
踏着中国人的尸体,冈村宁次步步高升。1941年更是全面指挥侵略华北战争,而他实行的“三光政策”,使得华北地区哀鸿遍野,无数平民百姓死亡。
可以说,日寇华北方面军在中国犯下的每一个罪行,都有冈村宁次一份责任。
1944年,冈村宁次成为第六方面军司令官,指挥侵略桂林、柳州。同年11月,成了日军总司令。这样一个满身罪恶的人,判个死刑不过分吧!
偏偏负责审判的是国民政府,包庇冈村宁次两三年的国民政府,审判结果会怎样,人们心里并不乐观。
就在这时,另一个检察官王家楣站了起来,大谈国民风度后,明目张胆地说:“冈村宁次在日寇投降后,有协助中国政府之处,要求审判长衡量轻重,酌情处理。”
这样大言不惭地发言,引得台下一片愤怒。检察官态度如此偏颇,这场公审还会有正义吗?
随即,审判长让被告冈村宁次发言。这人颇为有恃无恐,拿出稿子直接念,称自己向来反对侵略战争,只是日本方面已经决定的事,他要服从命令。
还说他只指挥师团长,经常告诫部下,要爱护中国老百姓。至于虐杀中国百姓?跟他没关系,这个责任应该由师团长负。
冈村宁次刚说完,他的辩护律师江一平站出来了,表示被告有肺结核,希望给予座位。得到审判长石美瑜同意后,冈村宁次被安排到一张扶手椅子上坐下。随即他就闭起眼睛,闲适地一点不像在受审。
冈村宁次说责任在师团长,于是审判长便传唤了菱田、落合、船引、梨冈四名师团长。
这四人既是从犯,又是唯四的证人,他们的话有什么可信度?既然需要证人,为什么不找受害的中国老百姓?包庇之心显而易见。
问完了身份信息后,审判长开始问话了。这几人看起来一点不像在受审,还分别拿出稿子念,感情早有准备了。
发言内容完全在附和冈村宁次,什么冈村宁次教导他们对中国百姓友善,冈村宁次反对侵华战争,出于无奈才当总司令的。
最后更是把虐杀中国百姓的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说他们不指挥士兵,只指挥联队长。虐杀百姓的事是底下士兵干的,应该由联队长、中队长负责。
明明天下皆知的罪行,却被他们一推四五六,啥事都没有,这让哪个中国百姓能接受?
检察官施泳听完之后,站起来发表有罪论证。但是这人不知是害怕还是怎么的,发言绵软无力,结结巴巴的,听都听不清。最高军事法庭的检察官,竟是这么一副德行,说出去谁相信?简直让人大开眼界。
一上午的时间,就在两个检察官和五个日本人的发言中结束了。12点多,审判长宣布中场休息,下午三点半继续。
人群渐渐散去,各自找地方吃饭休息了。而冈村宁次五人,被安排了丰盛的午餐,甚至还有洋酒助兴。
下午3时30分,公审大会继续,冈村宁次仍懒懒地坐在扶椅上。开庭后检察官王家楣率先发言,举例说明冈村宁次应负战争共犯之责。本就避重就轻了,结尾更是话锋一转,说冈村宁次在投降时协助接收有功,得轻判。
王家楣所说的接收有功,是1945年日本投降后,冈村宁次命令所有日军,见到国民党部队了再投降,反正不能投降给共产党。
冈村宁次这么做,还不是知道日军跟共产党的仇恨更深,国民党会友善点。就这,也被王家楣说成功劳,那无辜枉死的万千百姓怎么说?
令众人没想到的是,王家楣话音刚落,冈村宁次的辩护律师江一平开始发言了。当时指定的辩护律师有三位,分别是钱龙生、杨鹏、江一平。前两位都是来走个过场,基本没说话。唯有江一平上蹿下跳,颠倒黑白地给冈村宁次辩护。
他一上来就说,冈村宁次先生无罪,应当予以释放。此言一出,引得台下嘘声一片。听众的愤怒快要冲破屋顶,还是军法官连击法槌,连呼“肃静”,才让场面得以控制住。
估计有人不解,江一平是谁,为什么这么不遗余力地为冈村宁次辩护?难道他不怕遗臭万年?
说出来大家恐怕不信,这个江一平是以爱国出名的。当年五四运动时,有不少爱国学子被抓进监狱。是江一平站出来,免费为学子辩护,从此闻名上海。
江一平早年能有这样的义举,本是令人欣慰的一件事。却不成想,随着年龄渐长,江一平越来越歪了。只为达官贵人辩护就算了,如今还给日本鬼子头头辩护。这样的人,配当律师?配当中国人吗?
开庭前一天,江家人得知江一平要为冈村宁次辩护,都十分气愤。父亲说他这么做,“是要遭人唾骂的。”母亲威胁他,敢给那个杀人犯辩护,就不认他这个儿子。
妻子儿女也是百般劝阻,不准江一平给冈村宁次辩护。在家人的威胁下,江一平答应就走个过场。
结果第二天他做的事,让所有人都惊呆了。不仅做了冈村宁次的辩护律师,还强词夺理,颠倒黑白,积极反驳起检察官列举的罪状。
最离谱的是,他说冈村到华北后,打击奸商,帮助民众恢复生产,“做了不少爱民的事”。这样狗屁不通的话,江一平说得出来,台下的观众听不下去,愤怒地抗议起来。
连陪审团也齐声高喊:反驳,这是悖论。
真是难为江一平了,连这样的开罪理由也想得到。什么打击奸商,难道不是实行“三光政策”时,把商贩们的东西都抢走了吗?
还有什么帮助民众恢复生产,那当然了,农民不种地,他们上哪抢去?到时候不得喝西北风?江一平的辩护,简直无耻之极。
然而江一平不在乎,继续洋洋洒洒地给冈村宁次辩护。期间还加入不少法律条文,几条几款这样说,引经据典,竭力证明冈村宁次不仅无罪还有功。
随着江一平的辩护,台下听众的愤怒声就没停止过。
冈村宁次的罪恶罄竹难书,举世皆知的事,却被中国律师江一平颠倒黑白,简直滑天下之大稽。难道江一平不知道侵华战争就是冈村宁次极力促成的吗?不知道他在华北大地实行“三光政策”吗?不知道臭名昭著的细菌战就是他的授意吗?
江一平知道,可他还是积极为冈村宁次辩护。原因无他,利益而已。当年日本战败后,紧接而来的解放战争。蒋介石认为冈村宁次是个军事天才,对共产党的了解尤其深,因此一力保下这人,让他为内战出谋划策。
于是身为甲级战犯的冈村宁次,不仅住上了洋房,成为蒋介石、何应钦等人的座上宾,每月还有三千万元的生活费。
当时远东军事法庭多次要求冈村宁次回日本受审,但国民党政府死活不放人,想尽理由推脱。
直到后来顶不住国内外压力了,这才于1948年组建军事法庭,公审冈村宁次。然而公审之前,蒋介石还让人转告冈村宁次,说就是走个过场,他不会有事的。得到蒋介石的保证,冈村宁次能不有恃无恐吗?
所以当检察官和法官审讯他犯罪事实时,冈村宁次都不承认。要么说“不知道”、“那时我不在”,要么就说“这不是我的责任”,或者“那时我还没有出任中国派遣军总司令”。
南京大屠杀,冈村宁次说和他没关系,那时他在哈尔滨;桂林防守战中,日军使用毒气进攻,冈村宁次说不知道;日军强奸中国妇女,冈村宁次说和他没关系,他不管这些士兵……一桩桩,一件件,冈村宁次推诿地一干二净。
身为总司令,说他不知道手下士兵的德行,谁能信?侵华战争中,日军制造的惨案可不止法庭上说的那点。
1938年,徐州数个村庄被屠,日寇甚至奸杀数名五岁小女孩,并掏心生吃。1941年,唐山潘家峪惨案,几乎全村被屠,包括吃奶的孩子。
1942年,唐山潘家戴庄惨案,一千多村民被活埋火烧、枪杀棒打、锹铲镐砸,残忍程度令人发指。
而1942年的五一大扫荡,更是冈村宁次亲自指挥。出动飞机、坦克、汽车数百,在冀中地区到处捕杀中国军民。仅此一案,就有五万中国人被杀。
如此证据确凿的惨案,检察官就是避而不谈。冈村宁次呢?更是不承认。他的辩护律师江一平,还言之凿凿地给冈村宁次“洗白”。在庄严肃穆的军事法庭上,这一切可真像是出闹剧,一出演给别人看的戏。
将近七点的时候,审判长石美瑜宣布,由于证据不足,今天只审不判。真是神一般的“证据不足”,为了保下冈村宁次,国民政府真是不要脸面了。
直到1949年1月26日,才对冈村宁次进行了最后的公审。然而说是公审,却只允许二十多人入场,相较于第一次的一千多人,称得上偷偷摸摸了。开庭仅半个小时,庭长石美瑜就宣判了,前面一堆粉饰太平的话,最后一点,冈村宁次无罪释放。
读完判决书,石美瑜就匆匆走了,显然也觉得这判决违背良心。冈村宁次则长大了嘴巴,吃惊的表情显露无疑。
1月30日,在国民政府的安排下,他和259名日本战犯登上美国的轮船,平平安安回日本去了。罪行累累的“头号战犯”,就这么逃过了制裁,实在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