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11-09 17:40:09来源:法律常识
楔子
3年前,一段视频惊动了中方、柬埔寨警方,一批自称来自重庆的男子发布视频,喊话“未来三年,西港乱不乱,我们重庆人说了算。”
然后他转身说“好不好”,身后一群10余名的男子赤裸上身举起拳头说“好#柬埔#
西港即柬埔寨西哈努克省,柬埔寨王国警察总署总监涅沙文将军查明,该视频系中国重庆在柬务工人员酒后“恶搞”所拍。
但是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关于某些重庆人放高利贷(俗称“放水”),与赌场勾结,聚众赌博,采取抽头、为赌博人员放高利贷等手段大肆收敛传闻一直没有断过。
重庆是“摩托车之都”,四大直辖市唯一不限摩城市,今天我们故事的主人公龚刚模,2005年前,被誉为摩托车行业的销售天才。
在卖摩托车这个事情上,他10年里,走南闯北,甚至把牛棚做摩托车仓库,晚上到货,没有叉车,一台摩托车几百斤重,跟着工人一起抬,慢慢做到了全国第一,无人能出其右,迅速积攒上亿资产,成为别人眼中“励志青年”。
在预感重庆摩托车干不过江西摩托车后,龚刚模立即洗手上岸。回到重庆,成立一家名为万贯财务的公司,召集马仔,长期租住重庆星级宾馆,开始了“放水”(放高利贷)日子。
01
2005年的一天,怀揣着1亿多资金,在外打拼10年的龚刚模回到了山城重庆,第一站来到了解放碑。
在解放碑附近,他找了个火锅店,约上几个旧友。在重庆吃火锅如同福建人喝茶,高兴了吃火锅,升职了吃火锅,失恋了吃火锅。所以有人说对重庆人来说就没有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事情,如果解决不了,那就两顿。
龚刚模请客原因很简单,就是想了解下,回来自己可以干些什么。
这几年,除了替山城里的几个大厂家,如银钢、龙鑫、宗申代销摩托车,4年前,他还出资成立一个油漆加工厂,知道房地产装修需要装修材料。
虽然那时房地产热已经开始抬头了,很多人都在搞房地产,龚刚模不懂房地产,对此比较谨慎。
不一会儿,几大盘的毛肚、鸭肠、黄喉,七上八下地涮一下就好了,龚刚模热气腾腾、大汗淋漓地品尝麻辣鲜香烫的毛肚火锅,难以言喻。
席间有人说龚大哥,现在别看房地产热,其实,这些老板们都差钱,包括摩托车几大家族也一样,搞放水行当来钱快。
关于“放水”生意,龚刚模虽然这几年人在外头,早有耳闻,但真正搞这个没有把握。
见到龚刚模犹豫,一个兄弟附到他耳边,告诉他在重庆,凡是手里有点权的,都在搞“放水”,江湖传闻,北碚区有个要害部门分管领导把160多万,放在北碚区“老大”王兴强吃利息。
对于,龚刚模担心钱放出去,收不回来的问题,席间几个兄弟拍着胸脯,对他说,这事好办,包在哥俩身上。
走出火锅店,龚刚模里外通透,十分快活,周围兄弟众星拱月似地捧着他,龚刚模沉醉在成为民国时期袍哥的感觉。
关于袍哥,与重庆自古以来是码头分不开,重庆商贸的码头历史绵延近千年,很多人是移民后代。
为获取暴利,一些人抱团使用暴力垄断市场,从而形成巴蜀深厚的袍哥江湖。
为什么取名为袍哥,有两种解释,一说是取《诗经》中的《秦风·无衣》:“与子同袍”之义,表示是同一袍色之哥弟;另一说是袍与胞谐音,表示有如同胞之哥弟。两种解释大致相同。
02
不久,龚刚模的“放水”生意就开张了,当时重庆房地产、商贸、摩托车等对资金需求较大,龚刚模就借给他们,收2分到2.5分的利息。
因为随行就市,一年后,龚刚模除了本金外,光光利息这块就赚取2500多万,龚刚模感到自己当初不选择做实体,是无比正确的事情。
不久,龚刚模又发现了一个灰色的生财渠道,就是把高利贷“升级”,当起金融“掮客”,与重庆一些银行信贷人员“合作”,为贷款人提供过桥资金。
龚刚模把触角伸到银行内部,让信贷员把一批即将到期贷款客户信息告诉他。
那些年,尤其是2008亚洲金融危机后,重庆各家银行积极配合,开闸放水。在短短几个月内,数家银行业金融机构新增贷款超过100亿。
当时一些企业用钱用得高兴,资金进入房地产等行业,等到还款时一筹莫展。于是一些资金紧张的企业,私底下都是借新还旧。在新的贷款审批下来前,龚刚模则提供“过桥”资金,按银行基准利率3至5倍收息,解决他们燃眉之急。
吃准企业在还款日前必须要还钱,否则信用扣分,加上有银行“内鬼”合作,龚刚模在“过桥”拆借上,日进斗金,很快资产就翻了一番。
龚刚模雄厚资金在圈内出名了,很多生意也自己找上门来,这叫钱找人,钱四脚人两脚,只有钱找人,才能赚到钱。
2006年,高层为支持中国银行股份制改革工作顺利进行,成立东方资产公司,对中国银行在各省市的呆账、坏账开展重组。
依靠这些年,在各家银行人脉,龚刚模迅速获得内部信息,与东方资产管理公司重庆办事处联系。
当时参加竞买不良债权的单位有3家,分别是长城资产管理公司重庆办事处、香港中银集团投资有限公司和龚刚模的重庆万贯科技有限公司,长城和中银都是国字号企业。
但是出人意外的是,在最后竞标阶段,中银集团退出,重庆万贯科技有限公司以4300万元的出价买下“资产包”,而长城资产管理公司重庆办事处出价为4201万元,因为比万贯公司的出价低129万元而未能买下“资产包”。
出资4300万元,取得涉及金额21亿元的不良债权的打包处置权益,资金回收率仅为2.1%。
该笔交易,迅速引起社会争议,认为东方资产管理公司重庆办事处与万贯公司存在暗箱操作、低价处置、造成国有资产流失等问题。
当时该问题引起媒体关注,翻阅16年前的报纸,发现当时《经济参考报》记者就此,走访了东方资产管理公司重庆办事处总经理周幼清。
周幼清声称从“组包”到转让,转让程序合法合规,都有案可查。
龚刚模在这一桩生意里,算是捡了个金矿,整个资产包里共有215家企业,其中重庆市属国有企业58户,国有重点企业及其子企业20户,债权本息13亿余元,有5800万元涉及国有担保,而且20多家国有企业的贷款里,不少是用厂房做抵押。
其实,龚刚模为了这个“资产包”,先后投入近7000多万,购买“资产包”花4300万元,加上保全不良债权花2000多万元。
龚刚模发现追债成本高,追债难度也很大,有很多看不见的对手,资产包里有一家公司,欠款7000多万,但是在九龙坡区的石桥铺街道,有2000多平方米写字楼,石桥铺街道地处中心,自古便是连接成渝两地的交通要塞和商贸重镇,有“巴渝明珠”美誉。
龚刚模为了收回欠款,通过银行关系,冻结了老总2300万存款,不料此人关系硬,一手通天,找到时任市公安一把手(朱姓,后来落马)。
对方施加压力,商量用800万了结,龚刚模没有同意,提出冻结的2300万,也不全部要,只要1300万,没有谈拢,结果不了了之。
经过这件事情,龚刚模意识自己像是嘉陵江里的孤舟,在“放水”行当,没有够硬手段,是趟不了这一池的浑水,很容易就触礁翻船。
03
资产包生意体量很大,当时,算是比较顺利的就只有海南金山酒店债权,涉及金额1.7亿元,龚刚模收回现金1200多万元。
为了确保追债成功,当时龚刚模花重金请了40多个人专门在外查找资产线索,另外还聘请13名律师帮助追债、打官司等。
龚刚模急切需要一股够硬的势力,给他撑腰助威,给他的“放水”生意保驾护航。
当然在重庆,一座江湖气息浓厚的城市里,码头文化滋生江湖习气,七十二行行行出袍哥的氛围,找个江湖“话事人”,并不难。
在中间人的穿针引线下,龚刚模把碰面的地方,约在解放碑的火锅店,也是上次自己回到重庆第一次吃的一家。
对方名叫樊奇杭,万州区人,蹲过牢房,很精壮,和不足1.6米的龚刚模站在一起,足足比他高了好几个头。
关于重庆火锅,龚刚模给樊奇杭,说起来了作家李劼人在《风土什志》中详尽的描述。
他说,我们重庆的火锅最初的历史,是在市井起来的,当时一般挑担子零卖贩子将水牛内脏买得,洗净煮一煮,而后将肝子、肚子等切成小块。
于担头置泥炉一具,炉上置分格的大洋铁盆一只,盆内翻煎倒滚着一种又辣又麻又咸的卤汁。
于是河边、桥头的一般卖劳力的朋友,便围着担子受用起来。各人认定一格,且烫且吃,吃若干块,算若干线,既经济,又能增加热量。
重庆火锅现在变得阳春白雪了,成名成腕,我和你樊奇杭都是底层人物,要扬名立万,必须就得像这火锅一样,舍得下油锅!
一番话,说的樊奇杭佩服地五体投地,龚刚模见气氛到位,就豪气地把重庆市高新区保利夜总会40%股份,给了樊奇杭。
当时开夜总会,也是山城里头面人物的主要营生,比如陈明亮、马当、雷德明等人在渝中区大世界酒店开设云梦阁夜总会。
从此,樊奇杭死心塌地地跟着龚刚模,期间,龚刚模多次给樊共计200万元。
作为回报,樊奇杭迅速组织了一批“龚家军”,通过非法购买等方式,获取了各式武器,从事非法活动。
据说,后来被查获的时候,现场发现的武器令人瞠目结舌,有德国产、美国产、捷克等国的经典热兵器,可以举办一个展览。
为了敛取钱财,他开洗码公司,组织企业老总到澳门赌博,获取洗码费,然后采取暴力手段强索赌债、发放高利贷等形式,非法敛财数亿元人民币。
04
几年前,一直以自己不熟悉房地产,而没有进入的龚刚模,看到山城里一天一个价的房价,终于按耐不住了。
结果一出手就是个惊天响雷,重庆奥妮化妆品公司是该市的明星企业,前身是重庆化妆品厂,属于集体所有制企业,1991年与一家香港企业合资成立。
1996年,奥妮推出刘德华做首乌洗发露代言人,“我的梦中情人”、“黑头发,中国货”的广告语深入人心,推出“百年润发”,周润发作为代言人,奥妮迅速红遍大江南北,仅次于飘柔,成长为国内本土日化企业第二强。
但是不久,企业经营不善,到了2006年,其在江北区柏树新村的68亩奥妮三工场,被推出拍卖。
结果拍卖价格以3710万元成交,该价格比地块在1997年时买的5500万元,还贬值近2000万。半年后,转手出让价格即达1.3784亿元。
当时甚至引起央视关注,被以“土地拍卖悬案”为题深入报道,原来参与竞拍的“中粮鹏利”和“重庆万贯财务公司”两家公司,实际上都是同一幕后老板龚刚模。为了达到串标,重庆辉煌拍卖公司拒绝其他竞买人参加。
一时间,龚刚模在山城势力达到无以复加地步,但是2008年7月,龚刚模在保利夜总会的办公室,遭到李明航马仔的辱骂,指责他现在坐大,敢缺席“大哥”李明航的婚礼。
咽不下这口气,樊奇杭表示要为袍哥龚刚模出头,于是购买追踪器,安装在李明航的车上。2009年3日2时4分,李明航与妻子驾驶宝马轿车在重庆江北区爱丁堡小区车库停放后,步行返回住处,在距离小区大门约10米处,被一名男子持捷克CZ75手枪近距离连射两枪,致心脏破裂大出血休克死亡。
这就是当时震惊全国的重庆爱丁堡枪击案,以此为原点,雾都山城掀起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整治,而被记入历史。
2010年2月10日,龚刚模因为从事高利贷非法经营罪,数罪并罚被重庆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处无期徒刑,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龚刚模从当年的公众眼里的“励志青年”,亿万富翁,彻底蜕变成一个不择手段的“伪励志青年”,说到底,都是“三观”扭曲结果,最后不得不吞下漠视法律的苦果。
文中出现的相关人物,后来都得到了应有的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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