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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道周半夜起草奏疏,送进宫内向皇帝申诉冤屈,为钱龙锡辩冤
黄道周,字幼玄,一作幼平或幼元,又字螭若、螭平,号石斋,世人尊称石斋先生。福建漳州府漳浦县(今福建东山铜陵镇)人, 祖籍福建莆田,其曾祖从莆田迁徙至漳州。
天启二年(公元1622年)进士,改庶吉士,深得考官袁可立赏识。历官翰林院修撰、詹事府少詹事。南明隆武时,任吏部尚书兼兵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首辅)。因抗清失败被俘。隆武二年(公元1646年)壮烈殉国,享年六十二岁。隆武帝赐谥“忠烈”,追赠文明伯。清乾隆四十一年(公元1776年)追谥“忠端”。与刘宗周并称“二周”。
黄道周通天文、理数诸书。工书善画,诗文、隶草皆自成一家,先后讲学于浙江大涤、漳浦明诚堂、漳州紫阳、龙溪邺业等书院,培养了大批有学问有气节的人。
天启二年(公元1622年),三十八岁的黄道周中进士,与倪元璐、王铎同科。先后任天启朝翰林编修、经筵展书官,崇祯朝翰林侍讲学士、经筵展书官。黄道周感激考官袁可立的赏识,为先师作《节寰袁公传》,记述其一生坎坷多艰的为官历程,“以写其胸中砰訇磊落之气”。袁可立是万历年间的言官,曾因直言进谏,被万历皇帝先降三级,再贬再谏,后被罢官回籍二十六年。也是明末抗清主战派将领,对黄道周一生影响很大,后来,黄道周为钱龙锡辩冤,反对杨嗣昌议和直谏皇帝,成为一代抗清名臣,颇有先师袁可立刚直之风。
崇祯三年(公元1630年),朝廷对袁崇焕案追究责任,原大学士钱龙锡被牵连,论定死罪。事发,整个朝廷没有一个敢为钱龙锡辩护的。只有黄道周出于义愤,半夜起草奏疏,送进宫内向皇帝申诉冤屈,为钱龙锡辩冤。疏中直指崇祯皇帝的过失:现在圣上杀了多名阁臣,只是白白地损害了国家。崇祯皇帝大怒,认为他是曲意庇护钱龙锡,着令回奏。黄道周再疏辩解,表明自己“区区寸心”,“为国体、边计、士气、人心留此一段实话”。他此次抗疏几次触犯了严法,降三级调用。由于他据理争辩,钱龙锡方得不死。尽管他不惧死,极力为钱龙锡辩护,但也绝不因此就为袁崇焕进行任何开脱,他指出:袁崇焕只是杀了一个毛文龙,就想要换取五年按兵不动的僵持阶段,期此来坐收胜利,最后只是自己被磔死,让天下人耻笑。
崇祯五年(公元1632年)正月,黄道周因病请求归休。将要离京时,他又上疏指出:小人被任用,掌握权柄,实则怀揣着违犯圣上命令的逆心,所以导致士人和普通百姓跟皇上都不是一条心,兵匪劫掠侵夺的祸乱发生,天下动荡不安,礼乐升平的景象一去不复返。因此,他建议崇祯皇帝辞退小人,任用贤德之人,并举荐一批有才有志之士。奏疏送上之后,崇祯皇帝用“利用关系肆意保举无真实才干之人,对当下局势胡乱臆测、凭空捏造”的罪名,削去黄道周的官籍,将他贬为庶民。 黄道周罢官之后,南下返回故乡,途中经过浙江,便答应了浙江学子的请求,在余杭大涤山建书院授业;后返乡在漳州紫阳书院聚徒讲学。
崇祯九年(公元1636年),崇祯皇帝召回黄道周,恢复他原来的官职,升迁至左谕德,提拔他当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侍读学士,充经筵日讲官。
崇祯十一年(公元1638年),黄道周指斥大臣杨嗣昌等,私下与清廷议和,七月初五,崇祯皇帝在殿前平台召开御前会议,黄道周与杨嗣昌上前辩论,他不顾冒犯君上的威严,据理力争。崇祯皇帝袒护杨嗣昌,呵斥他:“一生学问只办得一张佞口!”黄道周高声争辩:我在皇上面前敢忠言直谏却被称作是奸佞之人,难道在皇上面前阿谀奉承的人就是忠诚之士了吗?他厉声直逼崇祯皇帝:圣上忠奸不分,那么邪恶和正义混淆,如何治理好国家?这场有名的辩论之后,黄道周被连贬六级,调任江西按察司照磨。
崇祯十三年(公元1640年),江西巡抚解学龙以“忠孝”为由,向朝廷举荐黄道周。解学龙说:黄道周通晓经书,可以担任辅臣。崇祯皇帝听后大怒,下令逮捕二人入狱,以“伪学欺世”之罪重治。由于几位大臣力谏,改为廷杖八十,永远充军广西。
崇祯十四年(公元1641年),杨嗣昌暴病而亡。崇祯皇帝回想起黄道周当初的预言,便下旨将黄道周复官,入京召见。此时,河南已被李自成农民军攻占,关外大明领土也皆被清军占领,黄道周见朝廷昏庸无道,国运已尽,遂告病辞官,回到老家福建漳浦,结庐先人墓侧,专心著述。
崇祯十七年(公元1644年),清兵入关。不久,凤阳总督马士英挟福王朱由崧在南京建立弘光小朝廷,偏安江左。黄道周奉召入京,任礼部尚书。他报国心切,上任后,立即陈述自己收复失地的七条办法,矢志力挽狂澜。在这民族危亡时刻,黄道周看到昏庸无能由汉奸所摆布的统治者,南明朝野一片残破局面,于是,他上疏给浙江的潞王,请召刘宗周、姜曰广诸人,以收拾人心,并要求唐王朱聿键准他领兵北上抗清,以期收复疆土,实现自己的素志。
顺治二年、南明隆武元年(公元1645年)七月二十一日,黄道周在福州校场举行誓师,举起抗清义旗。八闽父老纷纷送子弟前来参加义军。誓师后,黄道周率门生蔡春容、赖继谨、赵士超等和子弟兵约一千人,向信州进发。他一路招募志士,筹措粮饷。由于抗清事业深得民心,他在延平募得志士陈雄飞、应士鍈等人,至建宁募得志士高万荣、应天祥等人。漳州张天维、莆田林尧佐等人也先后带领所招募的士兵赶来参加。沿途许多农民听到黄道周出师抗清,纷纷“荷锄从之”。他们没有武器,就拿着农具、木棍,参加队伍,这就是人们所谓“扁担兵”。在建阳,黄道周把队伍编为十二营,每营三百八十四人。队伍进行几次操练后,就北上准备与清军作战。不久,黄道周队伍到达信州(今江西上饶)、徽州(今安徽歙县)。这时,信州詹兆恒、金华郑守书、常山吕继望、东乡张受禄等,也都率领所招募的队伍前来汇合,一时竟成为将达万人的抗清大军,军声为之一振。
同年十月,黄道周把队伍分成三路抗击清军。一路出抚州(今江西抚州),一路出婺源(今江西婺源),一路出休宁(今安徽休宁)。义军首战取得胜利,打击了清军的骄横气焰;接着,又大败叛军张天禄,攻占信州城。信州百姓夹道欢呼,担来酒浆慰劳义军。但由于以寡敌众,各路队伍又没有很好配合;婺源、九都、抚州等战役,都遭受失败,伤亡惨重。而婺源、抚州两路的失败,使情况迅速恶化。黄道周只得一面向唐王请求援兵,一面召集部下共商对策,他说:“与其坐而溃败,无以报朝廷,不如一战决也。”十二月六日,黄道周和将士及乡勇千余人,奋勇前进,誓与清军决一死战。他勉励大家不要辜负八闽父老的重托,要抱定“有敌无我,有我无敌”的决心,誓与清军血战到底。至婺源明堂里时,义军被清军重重包围。后因寡不敌众,黄道周不幸战败被俘。
在狱中,他吟咏如故,有诗云: 六十年来事已非,翻翻复复少生机。老臣挤尽一腔血,会看中原万里归。清廷派使降臣洪承畴劝降,黄道周写下这样一副对联:“史笔流芳,虽未成功终可法;洪恩浩荡,不能报国反成仇。”将史可法与洪承畴对比。洪承畴又羞又愧,上疏请求免黄道周死刑,清廷不准。后黄道周绝食十二日,期间其妻蔡氏来信:忠臣有国无家,请不要顾及家里。
顺治三年、南明隆武二年(公元1646年)三月五日,黄道周就义。临刑前,他洗好手,换好衣服,取得纸墨,画了一幅长松怪石赠人,并给家人留下遗言:我之前因为遵循仁义之道而不死,所以能够平安地渡过困境;而如今贤才都从天上陨落,所以只有我临危受命,死守善道。黄道周就义的时候,他的老仆人悲伤地为他落泪,黄道周安慰他说:我是为天下大义而死的,已经算得上是尽享天年,你为什么要替我哀伤呢?于是,从容就刑。到了东华门刑场上,黄道周向南方再拜,他撕裂衣服,咬破手指,留了一封血书送给家人:“纲常万古,节义千秋;天地知我,家人无忧。”大意为纲常节义是恒久不变的美德,天地也理解我的心愿,希望家人无忧。临刑前,他大呼:天下哪能有怕死的黄道周呢?最后,头已经断了,而身子直直地竖立不倒。死后,人们从他的衣服里发现“大明孤臣黄道周”七个大字。他的门人蔡春溶、赖继谨、赵士超和毛玉洁同日被杀,人称“黄门四君子”。
讣讯传至福京(今福州),南明绍武皇帝震惊之下,命令停止临朝以示哀悼,特赐谥“忠烈”,赠文明伯,并令在福州为黄道周立“闵忠”庙,树“中兴大功”坊;另在漳浦立“报忠”庙,树“中兴荩辅”坊,春秋奠祭。百年后,清乾隆皇帝为褒扬黄道周忠节,追谥“忠端”。
黄道周生当明末乱世之际,因此,他的诗歌除深重的忧国情怀外,刚直不阿的人格精神也是一个突出的特点。庄起俦编《漳浦黄先生年谱》载黄道周小时候即“顾独喜挟册走最高峰,倚松欹石,踽踽忘返。”“虽恂焉髫稚,然修敕翘上,冠履济楚,稍不如意,即弃去,雅不乐与侪俗等夷。”可以看到其性格特点。《明史》曰:“道周以文章风节高天下,严冷方刚,不谐流俗。”在诗歌中,诗人的这一特点处处流露出来,让读者想见其傲岸的风姿。
崇祯十三年(公元1640年),江西巡抚解学龙以“忠孝”为由向朝廷举荐黄道周。崇祯认为是党邪乱政,下令逮捕二人入狱。在审讯期间,黄道周有诗《自西库过请室复逢除夕十章》,表达其历经磨难而志向不改的情怀。其中曰“事亦古曾有,人今何不堪”、“后死知无怨,偷生尚感恩”、“灰溺存吾性,水坚见物心”、“读易惭虚度,坚贞惜暮年”等等,都能看到其受挫折而愈坚的人格精神。
在黄道周的诗歌中,深重的忧国情怀和刚直不阿的人格精神,往往通过大量的典故来表现。而这些典故,主要是历史上的一些忠臣贤相,其中最突出的是屈原。黄道周对屈原极为景仰,曾全面模仿屈原的作品,一共有六十二篇。“黄道周的仿骚作品,有对黑暗世道的抨击,对小人当道、贤士失志的愤慨,对国事的忧虑和关心,对理想节操的坚守和对真理的执着追求,丰富复杂的感情描写,重塑了屈原的形象,也是黄道周自我形象的展示。”在诗歌中,黄道周反复提到屈原,如“只惭渔父问,莫讼正平冤”、“不识谁渔父,能箴楚大夫”、“莫教千古下,比屋诵离骚”、“不应勤酒史,更为写离骚”等等。引起黄道周共鸣的,正是屈原忧国忧民的情怀和傲岸不屈的人格。
除屈原外,黄道周诗歌中经常写到的历史人物还有贾谊、班超、管仲、毛遂、尹吉甫、李公度、陈子虚、皋陶、契、伍子胥、介之推等等。用这些典故,黄道周看重的是他们为国效力的忠心和辅佐国家的功绩,用他们来激励自己,希望自己能像古人那样报效国家,建功立业。
据《五瓠》记载:“黄石斋善画,人初不知也。临难前作水墨大画二幅,长松怪极磊落。”黄道周以松自比,为后人所敬佩。《吹剑轩诗钞·题黄斋先生墨松画轴》赞道:屈铁画沙腕下奇,宝光墨沈共淋漓;撑天直干依傍处,想见先生晚节时。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