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口刑事律师,《检察风云》2009年17期第22页文章

时间:2022-10-25 00:30:10来源:法律常识

青 春 公 诉

郭国谦 熊奎

大太太感到很无奈:“那好,从明日起,家里要减少无关紧要的开支,日子还得要过下去。”丁枕鱼赞成。

餐桌上,大太太令后厨减少了红酒和餐后的水果,引起了二、四、六等三位姨太太的强烈不满。六姨太在二姨太和四姨太的怂恿下,在餐桌上摔筷打碗:“还让不让人吃饭!”“就是。”二人随声附和。

“没有红酒和水果能要命吗?”大太太厉声斥责道。

六姨太说:“喝点红酒对老爷的身体有好处,能提高睡眠质量。水果呢,当然养颜喽。不过,这两样大太太都用不上了。”

“放肆!”大太太猛地将碗摔在桌上。

“都别吵了!”丁枕鱼调解说:“你们都有道理。只不过现在形势不好,我们不是要招兵买马吗,目的还是保护我们以后过好日子,现在过紧张点算什么!”

三位姨太太不以为然,“哼”的一声扭过脸去。

丁岳平是大太太所生,各位姨娘这样对待他母亲,他自然很不舒服。丁岳平满面杀气,怒目圆睁,摔着碗说:“各位姨娘如果和平相处,倒也相安无事。我们组织红枪会主要是保护我们家的财产和人身安全。不然,谁再无事生非,阴阳怪气,搞窝里斗,别怪我不客气,我盖的牢房也不是不能关押你们!”他望着六姨太说:“尤其是你!”

六姨太自知理亏,吓得不敢吭声。她瞟了丁岳平一眼,觉得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吃喝嫖赌的家伙了。

腊月二十二,私立武汉中学正式放寒假。同学们一阵风似的,迫不及待都回家去了。

《汉口民国日报》在大年三十至正月初六停刊,正月初七复刊。只有七天假期,程玉阶决定不回家过年。王连富问程玉阶有什么东西要带回家,或者有什么东西从家里往学校带的,程玉阶说都没得。张发财背着书包说:“过了年再见!”转身急匆匆地走了。

人去楼空。程玉阶有点惆怅。他坐在学校风雨走廊的栏杆上,望着走廊侧边的小花园。花园的花都凋零了,只有一颗不大的桂花树和一颗大铁树依然生长得茂盛。“董师”曾带着同学们在花园里拔草,修剪花枝。他种的那颗牵牛花的花藤还爬在桂花树的树枝上,随风摇曳,几丛菊花早已干枯,地上还有不知名的小草在顽强地生长,吐出几许绿意。曾经热热闹闹的校园,空空如也,操场顿时显得大了许多。

“程玉阶,你还没有走?”张培鑫检查教室的门窗是否关紧,发现程玉阶独自一人坐在栏杆上。

“我不回家。”

张培鑫明白了:“哦,你还有工作。”听说程玉阶不回家过年,他笑逐颜开:“我今年过年有个伴儿了。”

“你也不回家呀?”程玉阶诧异地问。

“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回家过年了。”张培鑫摇摇头:“舅舅也好多年没有回家了,也不知道家里人现在怎么样。”

张培鑫是董必武的外甥,比程玉阶大四五岁,湖北黄安县人。五年前因家庭变故,跟随董必武来到武昌,在学校做校工。学校就只有他一名校工,所有勤杂事务他都管,还兼做文书、会计等工作。他住在学校门卫室里,兼做学校的门卫,常常帮同学们修理桌椅板凳,借钱给困难的同学,和同学们的关系处得很融洽。

下午,程玉阶无所事事,在学校编辑部翻阅报纸。这时,刘俊男来了,她穿着深红色对襟小薄袄和一件蓝色的棉裙:“我猜你就在编辑部。”

程玉阶放下报纸道:“你是神仙啊?”

刘俊男咧嘴笑,白皙的脸庞上显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程玉阶急忙问:“你爸爸妈妈同意吗?”“爸爸妈妈相信我,对我很放心,都同意,他们说我干这个工作挺有意义的。”刘俊男高兴地说。

“走,我们去律师事务所!”其实,程玉阶比刘俊男更高兴。“张培鑫,走,去律师事务所。”刘俊男喊道。“你们先去,我晚点再来。”张培鑫在门卫室里回答道。刘芬律师事务所与私立武汉中学、《汉口民国日报》编辑室均相隔很近,都不到一公里的路程。平日里,刘芬律师事务所由张培鑫负责看管。上次“董师”让程玉阶他们工作晚了就在律师事务所休息,他们一直都没有。学校放寒假了,他们只好住在那里。

刘芬律师事务所是以刘芬的名字命名的。刘伯垂,名刘芬,湖北鄂州人。清末东渡日本留学,加入了同盟会,后回国当律师,曾在孙中山广东军政府担任司法部职员。

1920年,刘芬被陈独秀以律师身份派到武汉,他带来了陈独秀等起草的党纲草案和一些马克思主义著作。八月的一个晚上,他到武昌抚院街的律师事务所见到了董必武。不久成立了武汉共产主义研究小组,确定每周召开一次会议,明确奋斗目标和组织原则,并决定租用武昌多公祠五号为联络点,门口挂“刘芬律师事务所”牌子,以作掩护。

刘芬律师事务所从大门进去,是一个不大的小院,小院左侧是厨房,右侧是卫生间。正屋中间是一间大办公室,办公室两边是四间小卧室。办公室和编辑部一样,里面放了五六张桌椅。正面墙的书架上放了许多法律书籍:《民法总则》《民法债编各论》《司法例规》《中国刑法史》《中国法律思想史》《中国制宪史》《改订司法例规第三次补编》《行政法总论》等等,还有《日本文学史》等。这些书籍一部分是刘芬从上海带来的,董必武曾留学私立日本大学学习法律,一部分是他带回来的。

刘芬在这里的确代理了不少案件。有民事案件,也有刑事案件。他曾为震寰纱厂工人被军阀士兵打伤做过代理人,与军阀军官斡旋,为受伤工人争取了医药费。刘季五董事长称刘芬是敢于仗义执言,为老百姓做主的好律师。

1923年,刘芬和项英、包惠僧、林育南等人共同组织领导了武汉地区的“二·七”大罢工。“二·七”大罢工失败后,同年5月,刘芬不幸被捕,1925年1月获释。获释后,他积极忙于党的工作,再未做过律师。刘芬律师事务所一直闲置,由张培鑫负责看管。

程玉阶夜晚校对稿件,白天就窝在办公室阅读法律书籍。原来混沌不清的道理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上次作文里谈到的规则,在这里找到了答案。人的行为和整个社会的运行应在道德和法律的框架下进行,不能超越道德和法律的底线,否则,就要受到道德的谴责和法律的制裁;只有坚持社会的公平与正义,才能取信于民;每位公民都有人身、言论、教育的平等权利等等。程玉阶想到现实:“王九聋子”将王连富的父亲打伤,理应受到法律的惩处,可却逍遥法外,并且还带着打手到学校闹事,气焰嚣张,他想起丁筱云挺身而出……教堂的传教士愚弄乡亲……农民为了保护自己的权益,成立农民协会与土豪劣绅斗争……

一个礼拜很快过去,明天就是大年三十。报纸停刊,一直到正月初六,程玉阶与张培鑫商量,白天他们去街上转转,夜晚帮他照看学校。但刘俊男不同意,她坚决要求他们去她家过年。张培鑫说:“我就在这里对付一下算了,关键是我不敢走啊,学校要是发生什么事,我怎么对舅舅交代,要去,程玉阶去吧。”

程玉阶推辞说:“刘俊男,你下午就回家吧,我陪张培鑫,放假了,你接连在这里工作,你爸爸妈妈该想你了。”

刘俊男生气地将《司法例规》撂到程玉阶座位前:“我家有老虎吃人吗?那好,我也留下陪你们。”

张培鑫赶忙说:“你别误会,我确实走不得,要去程玉阶去。”

程玉阶不解地看着张培鑫,张培鑫对程玉阶说:“我一个人在这里过年已经习以为常了,都四五年了,还是你去吧,你看你把刘俊男同学的脸都气红了。”

程玉阶低声说:“张培鑫,你个叛徒,回来依法处置。”

就这样唐突地去刘俊男家过年,程玉阶总感到有点别扭,但刘俊男很高兴。在路上,程玉阶在前面走,刘俊男蹦蹦跳跳地跟在后头,不时地叫住程玉阶陪她看路边商铺里的东西。程玉阶猛然醒悟:买个礼物给刘俊男的爸爸妈妈。他问:“大叔大妈喜欢什么?”

刘俊男忽然明白程玉阶的意思,有些感动地看着程玉阶说:“我们一个穷学生哪里有钱买礼物啊,就带一张嘴吧。”

程玉阶从裤兜里掏出两块大洋:“看,这是什么?编辑室给的报酬。”

刘俊男抢过两块大洋:“我的早就花完了。嗯——那就给我买一样东西吧,也算给我爸爸妈妈买了。”

“好,也给你买一件礼物,你想要什么?”

刘俊男激动地拉住程玉阶的手,急忙跑进商铺。“这个好看吗?”刘俊男拿一支发卡往头发上比划着。

刘俊男乌黑的头发上点缀着一只张开翅膀的黄色小蝴蝶。程玉阶睁大双眼,连声说:“好看,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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