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10-25 21:39:07来源:法律常识
出生于1992年的律师罗浩已经代理过上百桩案件了,其中,有多起是为扫黑除恶案件中的被告人做辩护。有人指责他为什么为“坏人”说话,他则认为自己是在履行自己作为律师的基本职责,在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的情况下,帮助每个当事人体面地接受法律的处理。
作为云南天外天(丽江)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罗浩拥有一间独立宽敞的办公室,棕木色的办公桌和会客区都与人们印象里高级白领的身份很匹配,再仔细一看,电脑前摆放有一个绿巨人玩具,办公桌一角还有一个悬浮的月球摆件。
我曾在某次扫黑除恶案件的庭审直播中认出了罗浩辩护的声音,便也就从这类案件问起。
罗浩代理过多个当事人,每一次都是被告律师,也就是涉案人员的律师。
当我向同事提起此事时,大部分人的反应是:“涉及黑恶案件的人坏事做尽!为什么还要帮他们说话?”
不单单是我的同事,刑事案件中的辩护律师往往都存在很大的争议,“药家鑫故意杀人案”“杭州保姆纵火案”等备受关注的案件,被告方律师的出现和履职都引起了讨论和争议,甚至有些人直截了当,说“律师不该为‘人渣’辩护。”
刑事辩护也是罗浩最擅长的领域,比例占到他所有案子的一半,甚至更多。相比民事案件的家长里短、经济纠纷,刑事犯罪则更多会涉及到违反法律法规。
罗浩的一名当事人在案件最初阶段被认定为“涉恶人员”,是否涉恶的定性对量刑,乃至当事人出狱后在社会上的认可度都有着很大影响。代理了该案件后,相关政法部门积极寻找证据,罗浩也在后方努力梳理证据,经过双方反复地确认细节、梳理证据,当事人犯罪情况明晰。其确实存在开设赌场的违法犯罪行为,但并未参加涉黑涉恶活动。最终,法院以开设赌场的条款对其判刑。
“如果涉黑涉恶的话,他在以后的生活中会更抬不起头的。”罗浩说。
刑事律师为什么为坏人说话?
“为了钱?!”我想很多人会这么说。
事实上,刑事案件和民事案件并无收益多少之分,律师费都得具体案件具体分析。《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规定被告人享有辩护权,就如同医生不会因为一个奄奄一息的人曾做过十恶不赦的坏事就停止救治,律师也一样,他要做的是在程序上保障“坏人”应享有的权利,至于该不该受惩罚、受多重的惩罚就交给法律和法官裁判。
既然颇有争议,为什么还主攻刑辩?罗浩的理由是,“有的人在人生十字路口迷茫了,而我能做的,只是让他错误的代价小一些,更体面地接受法律的处理。”
律师并不是维护当事人的权益,是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两字之差,却有云泥之别。法律是一个天平,不会向任何一方倾斜,罗浩所做的,只是让证据说话,用事实说话。
罗浩认为,“律师为坏人辩护,所以律师也是‘坏人’”的观点,实际上是混淆了律师职业道德与一般社会道德的界限。或许两者有时会发生冲突,但是从本质上看,它们具有高度的一致性,每个公民都享有最基本的人权,刑事案件中的被告人也不例外。而刑辩律师的职责正是依法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
经历了百桩案件的打磨后,罗浩似乎也不太在意别人怎么说了,他只做好自己,竭尽全力地写好每一份辩词。
年轻小伙运输毒品,是重罪。
这是罗浩接手的一起法律援助案件,当事人曾有过故意伤害前科,被判处有期徒刑3年,缓刑考验期5年。一般来说缓刑考验期内犯罪,当事人会被撤销缓刑数罪并罚,加重刑期。
罗浩在会见对方的过程中得知,他的前罪在考验期内被特赦,因此不构成数罪并罚,不需要叠加刑期,但相关特赦文书却并未以全案证据之一在案件卷宗中存放。
由于当事人是外地小伙,当时也是在外地服刑,罗浩在联系了当地司法部门后仍感觉不放心,决定自己出差去取回材料,事实上,更简单的方法是等对方发材料过来,但他还是想亲自走一趟。
在与本案办案机关的有效沟通下,罗浩手持足够的证据顺利完成了本次辩护,也最大程度上为当事人争取了权益。
但法院宣判后,小伙的父亲却指责罗浩:“为什么找了你之后,我儿子还是被判了那么多年!”
罗浩解释,运输毒品是重罪,量刑起点本就高,他能做的只有用证据证明当事人之前所犯的案件已被特赦,在此基础上不被加刑,但无法改变他严重触犯了国家法律的事实。
当事人的父亲最终理解了罗浩,这个案件也再次证明,作为刑辩律师,他并没有与所谓的社会道德背道而驰,他遵循着法律,用自己的专业知识让当事人得到更公正的判决。
中国政法大学教授罗翔曾说,只有小朋友才区分好坏问题,法律人区分有罪和无罪问题。
在谈话的一个多小时里,罗浩的年轻与老成一直在我心里对抗。
谈起法理时他严肃认真,逻辑缜密。有一次他还没回答完一个问题,话题就发散到了下一个关注点上。
“对了,刚刚那个问题还没讲完,第三点是……”我甚至已经忘了还有遗落的答案,更记不清说到第三点,但他用自己超强的逻辑能力将我们又拉回问题当中,就像他为当事人辩护时一样。这一个瞬间,他有着超过自己年龄的老成,可谈到自己的生活时,他又变得年轻活泼。
“你是怎么跨专业法考的?这个过程怎么样?”
“这个过程让我都腰椎间盘突出啦!”
罗浩打趣着总结了自己跨专业参加司法考试的历程,他大学的专业是新闻,但因为家里三代人都从事法律工作,也想尝试着挑战自己。
似乎是冥冥之中注定,也或许是因为不顾腰椎地埋头学习,非科班出身的罗浩一次便通过了司法考试,之后,顺理成章地加入律所,从实习,到执业,从第一次开庭的声音发抖,到如今辩护时的逻辑缜密。
但所谓的高级白领,其实并没有常人想象中的光鲜。律师是一个需要经验积累的工作,罗浩刚入行时一度因为没有案源而被家人劝说放弃。
“考个编制吧!”
他没想到自以为高端的职业在从业初期甚至面临着食不果腹的风险,案源少导致他收入低,入不敷出。那段时间,他反复地质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也一次又一次重复着心理建设。
这是每一位年轻律师面临的问题,只能沉下心来不断地提升自己的能力才能破解难题。“一个律师最难熬的就是头几年,没人敢拿一个年轻人做赌注。”
他熬过来了,甚至还成为了合伙人。
2019年,罗浩和其他7个年轻人一起组建了云南天外天(丽江)律师事务所,作为平均年龄不超过35岁的年轻团队,律所一经问世就引发了很多关注。罗浩也由一名执业律师成为了一名合伙人律师。从那一刻起,罗浩的命运便与律所紧紧地绑在了一起,荣辱与共。
管理方面,他是一个门外汉,如何协调好与同事的关系一度困扰着他。虽然是一名律师,但他说自己不太会唱“黑脸”,每每遇到需要批评的问题,他总是不知道如何开口。他依然在学习,并且学得还可以,和其他七名合伙人一起努力,在疫情席卷之后,仍让律所的收入不降反增。
年轻的律师团队会受到一些“是否专业”的质疑,但另一面,也有很多当事人愿意觉得他们有朝气,活力和创造力,也正因如此,律所还算一切向好。
不久前,罗浩刚刚成为父亲。
因为自己和妻子没有和老人一起住,照顾孩子的重任就落到了小两口身上。罗浩看到妻子抚育孩子的辛苦,希望自己能最大程度上分担照顾小宝宝的工作。孩子还不会睡整觉,罗浩也跟着一夜一夜地熬,白天,他依然出现在岗位上。
他告诉我们,律所的房租不便宜,自己和合伙人的压力很大。转过头来,他又说起自己儿子的眼睛很大,平时儿子入睡时,他也抱着就睡。
当律师的这几年,他看过很多人间疾苦,所以也明白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有多珍贵。
“有没有对自己的工作定下目标?”
“45岁就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