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5-28 07:23:15来源:法律常识
陕西平凉府有一个术士,据说算卦特别灵验,因此经常有很多人在他卦摊旁驻足围观。
这一天又聚了很多人,卖绸缎的毕茂也挤在人群中看热闹。毕茂是个买卖人,平时出门经常会在袖子里放十几两银子,用手帕包着,以备不时之需。
有一小贼混在人群中,见毕茂穿得比较体面,估计身上应该带着银子,便悄悄地靠了上去。
小贼摸到毕茂袖子里有沉甸甸的一包银子,便下手了。可这小偷的活儿干得实在不咋地,他的手刚把银子向上一托,银子竟然从袖口里滑落,掉在了地上。
正在看热闹的毕茂感觉到袖子好像突然轻了,低头一看是银包掉到了地上,赶忙伸手去捡。
可是这个小贼虽说是把活干砸了,却不甘心到手的银子就这样从眼前溜走,也立马伸手去捡,就跟毕茂争抢了起来。
毕茂说:“这银子是从我的袖子里掉出来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贼嚷嚷道:“这包银子不知道是什么人丢的,我先看见的,正准备去捡,却被你抢先捡起来了,怎么能说是你的呢?”
不等毕茂反驳,小贼脑瓜子活泛,马上抢着说道:“既然不知道是谁丢的,见者有份,不如拿出一半分给大家,你跟我分另外一半,怎么样?”
“哎呀这位先生说得有理,银子分明就是捡的,大家都有份,都有份。”
围观的人听这人说要把银子分给自己一半,贪心顿起,纷纷都向着小贼说话。明明是自己的银子,毕茂怎会愿意分给别人,于是跟这个小贼撕扯起来。
两人拉扯了好一会,互不相让。扭打中,毕茂提出要到知府老爷那里去评理,小贼也不示弱,也吵着要去见官。
两人一起来到知府大堂上,小贼抢先说道:“小的名叫罗钦,在府门前看术士给人相面。不知道是谁的一包银子掉到了地上,我先看到的,这个人却上来跟我抢。”
毕茂说:“小的正在看人相面,袖子里的银子掉到了地上,小的马上就去捡,他却说让我跟他平分。
我看这个罗钦言谈举止像个江湖无赖,或许是他想剪开我的袖子偷银子,结果被我发觉,银子掉到了地上。要不然,我两手都揣在袖子里,银子怎么可能掉出来?”
罗钦说:“小偷剪袖子偷银,先要把袖子割破才行,老爷您看看他衣服袖子破了没有?况且,我是跟家人进贵一起到这里来卖锡,手里也有些本钱,现在住在城南的李家店里,怎么会是无赖?”
知府汪老爷断案经验丰富,看人方面还是挺准的,他一看这罗钦的手,根本就不像是个财主的手。
汪知府马上命手下衙役赶往城南李家店中,把罗钦所说的家人进贵拘来,连同他们卖锡的账目也一并带来。
进贵来到府衙后禀报汪知府:“小的跟着罗相公在这里卖锡,账目全在这里。如果他与别人有什么纠纷,那都是主人家的事,跟小人无关。”
汪知府拿过账本来看,果然是卖锡,账目也记得十分清楚,转头又问毕茂:“既然你说是你的银子,还记得里面是多少银子吗?”
毕茂说:“里面是一些散碎银子,平时带在身上花销,不记得具体有多少了。”
汪知府又命令手下去卦摊前带两个当时在场看热闹的人过来,问道:“这两人争的银子到底是谁的,你们说说当时是怎么回事?”
两人说不知道是谁丢的银子,指着罗钦说是他先看见的,又指着毕茂说是他先捡着的。
“罗钦先看见的,当时还说了些什么吗?”汪知府问。
看热闹的两人说:“是罗钦看到地上有个包,毕茂便先捡了起来。发现里面是银子,两人就争抢起来。”
汪知府对毕茂说:“既然你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银子,那一定是他人丢的,理应与罗钦平分。”
汪知府判定银子无主,让毕茂、罗钦两人平分,各分得四两多银子。又让两人各自回家,不准再来吵闹。
汪知府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两人刚出门,就叫来手下俞基,吩咐他悄悄跟着两人,看看他们出去以后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俞基很快回报,毕茂回到店里一直埋怨汪老爷断案不公,又说是被无赖骗了。
而罗钦出去以后,到了没人的地方,刚才的那两个证人找他分银子,然后他们一起到城南的店里去了,后来就不知道了。
原来是作证的两人贪心做了伪证,这罗钦就是贼。
一切明了之后,汪知府当即找来府衙小吏任温吩咐道:“你与俞基各带五两假银子,再带上一些碎银,故意让罗钦看到。然后你两人就往人多热闹的地方去,必定有人来偷,到时候把人抓来,定有重赏。”
任温与俞基两人得了知府老爷的令,来到城南街上大摇大摆地闲逛。当看到罗钦走了过来,任温马上跟大街上的摊贩买樱桃。
任温说他来付钱,并故意大大咧咧地从袖子里拿出银包解开,俞基则抢着说他来付钱,也拿出了银包。两人吵嚷了好一会,街面上的人应该都已经看到银包里有银子。
两人买了樱桃,晃晃悠悠边吃边往东岳庙去看戏。
戏台前围满了人,任温、俞基两人很快就被挤散了。俞基毕竟是个新手,袖子里的银子早就被偷去了还懵然无知。
任温是个老手,虽然也在看戏,但注意力却一直放在袖子里的银子上。不一会,任温感觉背后有人贴近,一只手从后面伸了过来摸他袖子里的银包。
任温知道这是遇到贼了,马上伸手向后一把抓住那人的手,并且大声喊到:“有贼,有贼偷银子。”
就在这时候,有两个陌生人听到任温在喊,朝他靠了过来,一左一右把他挤在中间动弹不得,背后那个小贼赶紧趁机钻进拥挤的人群中。
很明显这俩人跟那小贼是一伙的。
任温到底是经验丰富,见小贼逃脱,并没有去追,而是马上扯住身旁这俩人,“知府老爷命我在这抓贼,现在贼人跑了,麻烦您两位跟我回去复命,帮我做个证人。”
这两人掩护同伙逃脱后便想着赶紧脱身,却被任温扯住不让走,还说要去见官,当即嚷嚷道:“是你喊有贼,我正要帮你抓住,奈何人群拥挤没捉到。现在贼已经跑了,你带我俩去府衙干什么?”
任温这边反而一脸笑模样地说道:“也不为别的,只是想请两位去帮我做个证,证明不是我不用心,实在是因为人太多没捉到。”
围观群众中有人认出了任温、俞基,知道他俩是府衙的官差,就帮着把那两人送到了府衙。
回到府衙,俞基禀报说:“小的袖子没破,银子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盗走了。”
任温对汪知府说:“小的在东岳庙看戏,一心想着袖中的银子,果然有贼从背后伸手来偷,银包已经被托到袖口。小的本来已经揪住那贼,却被这两人一左一右挡住,那贼才能趁机逃脱。这两人必是那贼的同伙。”
汪知府问这两人姓名,一个回答说叫张善,另一个说叫李良。
汪知府问:“你二人为什么帮那贼逃脱?必定是你二人的同伙,他逃了就让你二人代罪。”
张善争辩道:“看戏的人那么多,人挤人,人挨人,谁知道他是被谁偷了,怎么能随便归罪于我,这不是以羊代牛、指鹿为马吗?望老爷详查,还我清白。”
汪知府笑道:“好个牙尖嘴利的贼。你两人一个姓张,一个姓李,一个叫善,一个名良,不必说,肯定是小贼们常用的假姓名。官差捉得正好。”
汪知府各打两人三十大板,判流途两年,发配驿站去充驿卒。
汪知府悄悄写了帖子给驿丞:待李良、张善二犯押到以后,多向他二人索要好处。拿到银子后马上差人送到府衙。特嘱。
驿丞收到汪知府帖子后,待李良、张善二人押到,立刻摆出刑具吓唬两人:“这里的规矩你们也该晓得,上司来往费用繁多。你俩要是懂事,能免去一顿拷打,过几天还能让你们讨保回家,只要上面查问时来点个卯就行。要是不开眼,今天就要各挨四十杀威棒。”
张善、李良吓得不轻,马上说:“我二人是被一个小贼连累,代他受过。这里的规矩我们懂,求绕过我两个。”
没有银子孝敬那就得挨打,两人第二天就赶紧托人捎信去,拿来四两银子奉上,并求驿丞三天后放他们出去。
驿丞拿到银子后不敢怠慢,立刻亲自送到府衙交给汪知府。汪知府又让俞基来认,俞基认出这银子就是当天在庙里被贼偷去的假银子。
拿到了赃物,汪知府发牌提张善、李良二人到府衙,呵斥道:“前两天偷任温银子的贼是谁?只要你二人愿意招,可免去刑罚。”
“小的要是知道早就说了,怎么会愿意替他抵罪!”张善辩解道。
汪知府又说:“任温的银子没被偷去也就算了,俞基有五两多银子被贼偷去了,他好歹也是衙门里的人,怎肯善罢甘休,你俩还是招了吧,免得以后受苦。”
李良答:“小的又不是贼的同伙,怎么知道他被哪个偷了?”
汪知府把四两假银子扔到二人面前,呵斥道:“果然是惯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银子是你二人献给丘驿丞的吧?他今早交给了我,俞基认出就是他丢的银子。这么看来你二人就是贼,帮那偷任温银子的贼脱身。这银子就是明证。”
张善、李良见赃物已经被知府老爷拿到,再也无法抵赖,只好如实招供。
原来这个盗窃团伙足有二十多人,前两天偷任温的叫林泰,更早前偷毕茂的罗钦也是这个团伙的。两人说这回被捉都怪罗钦一时贪心,行窃失手不想着快点溜走,还要多生枝节。
汪知府立即命衙役赶到城南,将林泰、罗钦、进贵等人全部拿获,帮毕茂追回了被窃的八两银子。
汪知府判决林泰、罗钦、进贵三人流途两年。五名窃贼是这个团伙的头目,其他盗窃案都从这五个人身上去追查。这下平凉府内的窃贼算是消停了好一段时间。
分辨一个官员好坏,就看他是否用心做事。汪知府对小小的盗窃案都如此上心,还能这么耐心地巧设计谋捉贼拿赃,足见是个心明眼亮实心任事的好官,也算是一方百姓之福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