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11-24 12:08:09来源:法律常识
正文:
先生们,我不知道我的原告对你们有什么影响,但对我来说,我几乎要被他们弄得发昏了,因为他们的论点是多么令人佩服啊。不过,另一方面,他们说的话几乎没有一个字是真的。在他们的连篇假话中有句话尤其使我感到惊讶,我指的是他们对你们说,你们一定要小心,别让我把你们给骗了,言下之意就是说我是一个娴熟的演说家。我要对你们说,讲这种话而不脸红的人真是极端厚颜无耻,因为他们一定知道这种话很快就会遭到事实的驳斥,我显然并不具备当一名演说家所需要的最基本的技巧,当然啦,除非他们所说的娴熟的演说家指的是讲真话的人。如果他们讲的是这种意思,那么尽管我和他们不是同一类型,我仍会同意我是一名演说家。
我说了,我的原告几乎没讲一句真话,或者干脆说,一句真话都没讲,而从我嘴里你们听到的将全部是真话,先生们,我可以向你们保证,这不是因为我会象他们那样流利地使用语言和精心修饰词句。不,你们听到的话将是直截了当、脱口而出的,充满着正义的自信,我不想要你们中间有人会对我的话另作他想。先生们,要我这把年纪的人使用一名初出茅庐的演说家那样矫揉造作的语言几乎不可能是适宜的。不过,有件事我确实得求你们。如果你们听到我在申辩中用了我经常在城里的公共场所或别的地方使用的语言,请别感到奇怪,也不要打断我的话,你们有许多人在那些公共场所听过我说话。让我提醒你们,我活了七十岁,这是第一次上法庭,所以我对这个地方的辞令完全陌生。如果我真地是来自另一个国家,用我自幼习得的方式和方言讲话,你们当然得原谅我,所以我现在向你们提出这个我认为并不过份的请求,讲话的方式有好有坏,但请别在意我的讲话方式,而要集中精力考虑我说的话是否谎言。这是法官的首要责任,正如抗辩人的首要责任是说真话。
担任法官的先生们,我的恰当步骤是,首先对付那批最早的控词及原告,他们对我进行了虚假的指控,然后再对付后来的指控。我之所以要这样区分是因为多年来你们已经听到有许多人对我进行指控,这些指控没有一句话是真的,但是我对这些人的害怕胜过害怕阿尼图斯及其同伙,尽管阿尼图斯等人也是相当可怕的。但是另外一些人要更加可怕。我指的是这样一些人,你们中间许多人自幼就受他们的影响,心中充塞他们对我的虚假指控。他们说,有个聪明人名叫苏格拉底,他既懂天文,又对地上的一切事物加以钻研,还能使较弱的论证变得能够击败较强的论证。
先生们,这些人是这些谎言的传播者,是我凶恶的原告,因为那些听到这些谎言的人会假定研究这些事情的人一定是个无神论者。此外,这些原告人数很多,他们对我的控告已经有好多年了。更有甚者,当你们有些人还是儿童或青少年的时候,在你们这个最易受影响的年龄他们接近你们,他们确实在没有对手的情况下打赢了这场官司,因为根本无人替我辩护。最离奇的事情是我甚至不可能知道他们的名字,当然也无法把他们的名字告诉你们,只知道他们中有个人是一名剧作家。由于妒忌和喜欢造谣中伤,这些人想要煽动你们来反对我,有些人只是在传播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话,而所有这些都很难对付。要把他们带到这里来接受盘问是不可能的,我只好对着一个看不见的对手进行申辩,因为,没有人会进行回答。所以我请你们接受我的陈述,把批评我的人分成两类,一类是我现在的原告,另一类是我提到的从前的原告,而你们当然会认为我将先针对从前的原告为自己辩护。你们毕竟很久以前就听到他们对我的辱骂,他们比我最近的原告要凶狠得多。
好吧,先生们,我必须开始申辩了。我必须试着在我可以说话的短暂时间里,消除多年来在你们心中留下的虚假印象。但愿最后我能够达到这样的结果,先生们,因为这样的结果对你们、对我都有益;但愿我的申辩是成功的,但我想这很难,我相当明白我的任务的性质。不过,还是让神的意愿来决定吧,依据法律我现在必须为自己辩护。
那么,让我们开始,请你们考虑使我变得如此不得人心,并促使美勒托起诉我的指控到底是什么。还有,我的批评者在攻击我的人品时说了些什么?我必须把他们的誓词读讲一遍,也就是说,他们就好比是我法律上的原告:苏格拉底犯有爱管闲事之罪,他对地上天上的事物进行考察,还能使较弱的论证击败较强的论证,并唆使其他人学他的样。他们的讼词大体上就是这样。你们在阿里斯托芬的戏剧中已经看到,戏中的苏格拉底盘旋着前进,声称自己在空中行走,并且说出一大堆胡言乱语,而我对此一无所知。如果有人真地精通这样的知识,那么我并不轻视它,我不想再受到美勒托对我提出的法律起诉,但是先生们,事实上我对这种知识毫无兴趣。更有甚者,我请你们中的大多数人为我作证,听过我谈话的人很多,我呼吁所有曾经听到过我谈话的人在这一点上都可以向你们的邻居查询。你们之间可以说说看,是否有人曾经听过我谈论这样的问题,无论是长是短,然后你们就会明白事情真相,而其他关于我的传闻也是不可信的。
事实上,这些指控全是空话;如果你们听到有人说我想要收费授业,那么这同样也不是真话。不过,我倒希望这是真的,因为我想,如果有人适宜教人,就像林地尼的高尔吉亚、开奥斯的普罗狄科、埃利斯的希庇亚一样,那倒是件好事。他们个个都能去任何城市,劝说那里的青年离开自己的同胞公民去依附他们,这些青年与同胞交际无需付任何费用,而向他们求学不仅要交学费,而且还要感恩不尽。
还有另一位来自帕罗斯的行家,我知道他在这里访问。我偶然碰到一个人,他在智者身上花的钱超过其他所有人的总和,我指的是希波尼库之子卡里亚。卡里亚有两个儿子,我对他说:“卡里亚,你瞧,如果你的两个儿子是小马驹或小牛犊,我们不难找到一位驯畜人,雇他来完善他们的天性,这位驯畜人不外乎是一位马夫或牧人。但由于他们是人,你打算请谁来做他们的老师?谁是完善人性和改善他们的社会地位的专家?我想你有儿子,所以你一定考虑过这个问题。有这样的人,还是没有?”
他说:“当然有。”
我说:“他是谁?从哪里来?他要收多少钱?”
他说:“苏格拉底,他是帕罗斯来的厄文努斯,收费五个明那[1]。”
如果厄文努斯真是一位这种技艺的大师,传授这种技艺而收费又如此合理,那真是可喜可贺。如果我也有这种本事,那我肯定会为此感到自豪并夸耀自己,但是事实上,先生们,我不懂这种技艺。
也许你们有人会打断我的话,说“苏格拉底,你在干嘛?你怎么会被说成这个样子?无风不起浪。如果你老老实实,规规矩矩,那么这些关于你的谣言决不会产生,你的行为肯定有逾越常规之处。如果你不想要我们自己去猜测,那么给我们一个解释。”
这在我看来是一个合理的要求,我会试着向你们解释是什么原因使我蒙上如此恶名。所以请你们注意听。你们中有些人也许会想我不是认真的,但我向你们保证,我要把全部事实真相告诉你们。
先生们,我得到这种名声无非就是因为有某种智慧。我指的是哪一种智慧?我想是人的智慧。在这种有限的意义上,我好像真是聪明的。我刚才提到的这些天才人物拥有的智慧可能不止是人的智慧。我不知道其他还有什么解释。我肯定没有这种智慧的知识,任何人说我有这种知识都是在撒谎,是故意诽谤。现在,先生们,如果我好像是在口出狂言,请别打断我,因为我将要告诉你们的这些话并非我自己的看法。我将向你们提起一个无可怀疑的权威。这个权威就是德尔斐的神[2],他将为我的智慧作证。
你们当然认识凯勒丰。他自幼便是我的朋友,也是一位优秀的民主派,在最近的那次放逐中,他和你们的人一起被放逐,也和他们一起回来。你们知道他的为人,一做起事来便热情百倍。有一天,他竟然去了德尔斐,向那里的神提出这个问题。先生们,我在前面讲过,请别打断我的话。他问神,是否有人比我更聪明。女祭司回答说没有。凯勒丰已经死了,但他的兄弟在这法庭上,他可以为我的话作证。
请想一想我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你们。我想解释对我的名声进行攻击是怎样开始的。听到这个神喻,我对自己说,神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不明明白白地把他的意思讲出来呢?我非常明白我是没有智慧的,无论大小都没有。那么,神为什么要说我是世上最聪明的人呢?神不可能撒谎,否则便与其本性不合。
困惑了很长时间,我最后终于勉强决定用这样的方法去试探这个神谕的真意。我去拜访一位有着极高智慧声望的人,因为我感到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成功地否认那个神谕,可以反驳我那神圣的权威了。你说我是最聪明的人,但这里就有一个人比我更聪明。
于是我对这个人进行了彻底的考察,我不需要提到他的名字,但我可以说他是我们的一位政治家。我与他交谈时得到了这种印象,尽管在许多人眼中,特别是在他自己看来,他好像是聪明的,但事实上他并不聪明。于是我试着告诉他,他只是认为自己是聪明的,但并不是真地聪明,结果引起他的忿恨,在场的许多人也对我不满。然而,我在离开那里时想,好吧,我肯定比这个人更聪明。我们两人都无任何知识值得自吹自擂,但他却认为他知道某些他不知道的事情,而我对自己的无知相当清楚。在这一点上,我似乎比他稍微聪明一点,因为我不认为自己知道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后来我又去访问一个人,他在智慧方面的名气更大,结果我得到了同样的印象,也把那个人和其他许多人给惹恼了。
从那以后,我一个接一个地去访问。我明白这样做会使别人讨厌我,也感到苦恼和害怕,但我感到必须将我的宗教义务放在第一位。因为我正在试着寻找那个神谕的意义,我必须访问每一个拥有知识名望的人。先生们,凭着神犬[3]的名义起誓,我必须对你们坦白,这就是我诚实的印象。当我服从神的命令进行考察的时候,我看到那些有着极大声望的人几乎全都是有缺陷的,而那些被认为低劣的人在实际的理智方面倒比他们要好得多。
我希望你们把我的冒险当作一种朝圣,想要一劳永逸地弄清那个神谕的真相。在结束了对政治家的访问后,我去访问诗人、戏剧诗人、抒情诗人,还有其他各种诗人,相信在这种场合我自己会显得比他们更加无知。我曾经挑出某些我认为是他们最完美的作品,问他们写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心里希望他们会扩大我的知识。先生们,我很犹豫是否要把真相告诉你们,但我必须说出来。我毫不夸张地说,当时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能够比诗歌的真正作家更好地解释这些诗歌。所以我也马上就有了对诗人的看法。我确定使他们能够写诗的不是智慧,而是某种天才或灵感,就好像你在占卜家和先知身上看到的情况,他们发布各种精妙的启示,但却不知道它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在我看来,诗人显然处在大体相同的状况下,我也观察到,他们是诗人这一事实使他们认为自己对其他所有行当都具有完善的理解,而对这些行当他们实际上是无知的。所以我就结束了对诗人的考察,心中的感觉与我在对政治家进行考察后得到的感觉是一样的。
最后我去找那些有本领的工匠。我很清楚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技术,也确信可以发现他们充分地拥有深刻的知识。我没有失望。他们懂那些我不懂的事情,在这个范围内,他们比我更聪明。但是,先生们,这些职业家似乎也犯了我在诗人那里观察到的同样的错误。我指的是,依据他们的专业能力,他们声称对其他行当也都具有完善的理解,而无论这些事情有多么重要,我感到他们的这个错误掩盖了他们的确定的智慧。于是我就代那神谕问我自己,我是愿意象我原来那样,既没有他们的智慧也没有他们的愚蠢,还是两方面都象他们一样呢?我自己代那神谕回答说,我最好还是象我原来那个样子。
先生们,我的这些考察使自己四面树敌,引来极为恶毒和固执的诽谤,这些邪恶的谎言包括把我说成是一名智慧的教师。因为,当某人声称自己在某个既定的主题中是智慧的,而我成功地对他进行了驳斥的时候,旁观者就假定我本人知道关于这个主题的一切。但是,先生们,真正的智慧是神的财产,而我们人的智慧是很少的或是没有价值的,那个神谕无非是他用来告诉我们这个真理的一种方式。在我看来,神并不是真地在说苏格拉底,而只是在以我的名字为例,他就好像在对我们说,你们人中间最聪明的是象苏格拉底一样明白自己的智慧实际上毫无价值的人。
时至今日,我仍然遵循神的旨意,到处察访我认为有智慧的人,无论他是本城公民还是外地人;每想到有人不聪明,我就试图通过指出他是不聪明的来帮助神的事业。这个事业使我无暇参与政治,也没有时间来管自己的私事。事实上,我对神的事奉使我一贫如洗。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使我遭人厌恶。有许多悠闲安逸的富家子弟主动追随我,因为他们喜欢听到别人受盘问。他们经常以我为榜样,也去盘问别人。藉此,我想,他们发现有许多人自以为知道某些事情,而实际上知道极少或一无所知。结果他们的受害者被惹火了,但不是对他们发火,而是冲着我。他们抱怨说,有个传播瘟疫的大忙人叫苏格拉底,他把错误的观念灌输给青年。如果你们问这些人,苏格拉底干了些什么,苏格拉底教了些什么,以致于产生这样的结果,他们说不出来,也不知如何回答。但是由于他们不想承认自己的困惑,于是就随口说些现成的对哲学家的指责,说苏格拉底对地上天上的事物进行考察,不信诸神,还能使较弱的论证击败较强的论证。我想,他们很不情愿承认这个事实,他们在有些地方假装有知识,而实际上一无所知。所以我想,出于对我的妒忌,再加上精力充沛,人数众多,为了维护他们自己的名声,于是他们就对我精心策划了这样一个貌似有理的指控,你们的双耳早已灌满他们对我的猛烈批判。
这些原因导致美勒托、阿尼图斯和吕孔对我的攻击。美勒托代表诗人,阿图斯代表职业家和政治家,吕孔代表演说家,为他们鸣冤叫屈。所以我一开始就说,如果我能在我可以说话的短暂时间内消除你们头脑中根深蒂固的错误印象,那简直是个奇迹。
先生们,你们已经知道了事实真相,我把它告诉你们,事情无论巨细,都没有任何隐瞒。我非常清楚我的坦率言论是你们厌恶我的原因,但这样一来反而更加证明我说的是实话,我已经准确地揭示了那些诬蔑我的流言蜚语的性质,指出了它们的根源。无论你们现在还是今后对这些事情进行检查,都会发现我刚才说的是事实。
关于我的第一批原告对我的指控,我的申辩就到这里。现在我要针对美勒托这位自命具有高度道德原则的爱国者作出申辩,然后再针对其他人。
和刚才一样,让我们先来看一下他们的讼词,就好像他们提出了一桩新的指控。他们的讼词是这样的:苏格拉底有罪,他腐蚀青年人的心灵,相信他自己发明的神灵,而不相信国家认可的诸神。这就是他们的指控。让我们逐一加以考察。
首先,这条指控说我犯了腐蚀青年的罪行。但是我要说,先生们,美勒托犯了罪过,因为他用轻率的态度对待一桩严肃的事情,用一些琐屑的理由把人们召来参加审判,还对他从来不感兴趣的事装出一付关切焦虑的模样。我会试着证明这一点,直到你们满意为止。
“来吧,美勒托,请告诉我,你是否认为我们的青年应当尽量受到良好的影响是头等重要的大事?”
“是的。”
“很好,那么请告诉这些先生们,谁在使这些青年学好。如果你对这件事如此感兴趣,那么你一定知道他们是谁。如你所说,你已经在我身上发现了邪恶的影响,所以把我带到这些先生面前来控告我。那么请大声对这些先生说,谁对青年产生了良好的影响。……你瞧,美勒托,你的舌头打结了,说不出来了。你真丢脸,这岂不是正好证明了我说的话,你对这个问题根本没有兴趣吗?我的朋友,告诉我,谁在使青年人学好?”
“法律。”
“我亲爱的先生,这不是我要问的。我要你把懂得法律,以法律为主业的人的名字说出来。”
“苏格拉底,我指在座的这些先生,审判团的成员。”
“美勒托,你的意思是他们有能力教育青年,使他们学好吗?”
“当然。”
“所有法官都使青年学好,还是只有某些法官使青年学好?”
“全体法官。”
“好极了!世上竟有那么多人使青年学好。好吧,那么这些法庭上的听众是否也使青年学好?”
“是的,他们也使青年学好。”
“议会议员怎么样?”[4]
“他们也使青年学好。”
“美勒托,公民大会的成员肯定也不会腐蚀青年,对吗?或者说他们全都对青年发挥良好的影响,使他们学好吗?”
“是的。”
“如此说来,似乎所有雅典人都在使青年学好,只有我除外,只有我在腐蚀他们。你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我确实就是这个意思。”
“这确实是你在我身上找到的最可悲的品质。好吧,让我问另一个问题。以马为例,你相信整个人类都在对马进行改善,而只有一个人对马施加坏影响吗?或者说事实正好相反,使马改善的能力只属于一个人或很少人,他们是驯马师,而大多数人如果必须与马打交道,使用马匹,那么他们就会伤害马,对吗?美勒托,无论是马还是其他所有动物,不都是这种情况吗?无论你和阿尼图斯是否承认,必然就是这种情况。如果只有一个人在腐蚀我们的青年,而其他人都在为他们好,那么他们真是幸运。但是我不需要再说什么了。美勒托,有充足的证据表明你从来没有关心过青年,你已经清楚地表明你对拿来控告我的这件事从来没有产生过丝毫兴趣。
再则,请严肃地告诉我,美勒托,住在一个好的社团里好还是住在一个坏的社团里好?回答我的问题,大善人,这个问题并不难。恶人对与他们有密切交往的人产生坏影响,好人则对他们产生好影响,对吗?”
“当然是这样。”
“有人宁愿受到与之交往者的伤害,而不愿从他那里得到益处吗?回答我,我的善人,法律需要你回答。有人宁可受到伤害吗?”
“当然没有。”
“那么好吧,你把我召到法庭上来,指控我腐蚀青年,使他们的性格变坏,你认为我在这种时候这样做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我认为是有意的。”
“美勒托,为什么你这般年纪的人会比我这般年纪的人聪明得多?你发现在与青年们最接近的邻居中,恶人总是对他们产生坏的影响,好人总是产生好的影响,而我竟然会如此可悲,以至于不知道自己若是腐蚀某个同伴的品格,就得冒着从他那里受到伤害的危险吗?否则就没有其他理由能使我承认这种巨大的冒犯是有意的了。不,我不相信,美勒托,我也不认为还有别人会相信。要么我没有起坏的影响,要么我起了坏影响但却是无意的,而在这两种情况下,你的控告都是虚假的。如果我无意中起了坏影响,那么对这种无意中犯下的过错,正确的程序不是把过失人召到这个法庭上来审问,而是对他进行私下训诫。如果我还张着双眼,我显然就会停止做我并不想做的事情。但是,你过去故意回避我,不肯启发我,现在却把我带到这个法庭上来,这个地方是那些需要接受惩罚的人要来的,而不是那些需要启发的人要来的。
现在事情相当清楚了,先生们,我前面说过,美勒托从来没有对这种事表现过任何兴趣。然而我还是请你告诉我们,美勒托,在什么意义上你说我腐蚀青年人的心灵。你的控告用词显然表示你指控我唆使他们相信新神,而不相信国家承认的诸神。你说我的这种教唆具有腐蚀效果吗?”
“这正是我的意思。”
“那么美勒托,以我们正在谈论的这些神的名字起誓,我恳求你更加清楚地向我和审判团解释一下你的意思,因为我无法弄清你的准确含义。如果说我教唆别人相信某些神,这就蕴涵着我本人相信某些神,那么我就不是一个彻底的无神论者,也不会因此而有罪。你对我的控告所依据的事实是我相信的神与国家承认的神不一样吗?或者说你断定我不相信任何神,并且教唆其他人也这样做?”
“我说你完全不相信神。”
“你真使我感到惊奇,美勒托。你这样说的目的是什么?你是指我不象人类的一般信仰那样相信太阳和月亮是神吗?
“审判团的先生们,他肯定不相信神,因为他说太阳是一块石头,月亮是一团土。”
“我亲爱的美勒托,你没想到你正在控告阿那克萨戈拉吧?你如此藐视这些先生,认为他们竟连克拉佐门尼的阿那克萨戈拉的书中充斥着这样的理论都不知道,是吗?青年人在市场上顶多花一个德拉克玛[5]就能买到这些书,如果苏格拉底声称这些思想是他自己的,他们会嘲笑苏格拉底,而不说他们自己愚蠢,这种时候你是否还真地认为那些青年是从我这里得到这些想法的吗?诚实地告诉我,美勒托,这是你对我的看法吗?我不信神吗?”
“不信,一位神都不信,一点都不信。”
“你说的话一点都不可信,美勒托,我怀疑连你自己都不信。在我看来,先生们,这个人完全是个自私自利的家伙,他对我的控告纯粹出于一种蛮不讲理和自以为是。他好像要发明一种试探我的方法,他心里在想,且看这位从来不犯错误的苏格拉底是否明白我在为了取乐而自相矛盾,或者在想,看我能否成功地骗过他和其他听众,对吗?在我看来,他的控告确实自相矛盾,就好像说,苏格拉底犯有不信诸神之罪,但他相信诸神。这种说法确实很轻率。
“先生们,我请你们与我一道来考察我是怎样得出这个结论来的。美勒托,请你务必回答我的问题。而其他所有人,请记住我一开始就提出的请求,如果我按我的习惯方式进行讨论,请不要打断我。
“美勒托,相信有人的活动,但不相信有人存在,这个世上会有这样的人吗?让美勒托回答问题,先生们,别让他老是说反对。有人不相信有马存在,但相信有马的活动吗?或者,有人不相信有乐师,但相信有音乐活动吗?没有这样的人,我尊敬的朋友。如果你不想回答问题,我会为你和这些先生们做答。但是下一个问题你必须回答。有人相信有超自然的活动,但不相信有超自然的存在吗?”
“没有。”
“好极了!在法庭的迫使下,你终于吐出了片言只语。好吧,你肯定我相信并唆使其他人相信超自然的活动吗?它们是新的还是旧的没有关系。按照你的状词我是相信它们的,对此你确实庄严地作过宣誓。但若我相信超自然的活动,那么我不可避免地也相信超自然的存在。不是这样吗?是的。我假定你同意了,因为你没有回答。我们不是把超自然的存在当作诸神或诸神的子女吗?你同不同意?”
“当然同意。”
“那么如你所说,如果我相信超自然的存在,如果这些超自然的存在就是某种意义上的诸神,那么我们就能得出我刚才提到的结论,你为了自己取乐而在考验我的智力,先是说我不相信诸神,然后又说我相信诸神,因为我相信超自然的存在。另一方面,如果这些超自然的存在是由诸神与宁妇[6]或其他母亲生下来的杂种,就像人们所说的那样,那么在这个世界上有谁会相信有诸神的子女,而不相信有诸神本身?如果有这样的人,那么他就像相信有马驹和驴驹而不相信有马和驴一样可笑。美勒托,这个结论是不可避免的,你用这条罪状来控告我,藉此考验我的智慧,或者说你根本无法找到控告我的真正的罪状。至于你指望说服任何一位有一点儿理智的活人,使他信服相信超自然的神的活动不蕴涵相信超自然的神的存在,或是相反,都是绝对不可能的。
事实上,先生们,针对美勒托的控告,我并不感到需要作更多的申辩为自己洗刷。我说过的已经够了。但是,你们非常明白我在前半部分所说的那些话是真的,我招惹了许多人,他们对我的深仇大恨可以置我于死地,如果有什么事发生,那么起作用的既不是美勒托,也不是阿尼图斯,而是众人的谎言和妒忌。已经有许多无辜者遭到诬陷,我想这种情况还会继续下去,他们也不象要停止对我的诬陷。但是,有人也许会说,苏格拉底,你做了一系列事情使你面临死刑的危险,你不感到懊悔吗?
对此我会公正地回答说,我的朋友,如果你认为一个人要在掂量了生存与死亡之后才决定是否值得在某件事上花时间,那么你错了。他在采取任何行动时只考虑一件事,这就是他的行为是否正确,无论善人还是恶人都一样。按你的看法,死在特洛伊的英雄是微不足道的,尤其是忒提斯之子。[7]如果你还记得的话,他不愿受辱,因此轻视生命危险,不听他的神母对他的警告,迫不急待地想要杀死赫克托耳;我记得神母的警告是这样的:孩儿啊,如果你要为你的战友帕特洛克罗之死进行报复,要杀死赫克托耳,那么你的死期将至。“赫克托耳一死,你注定的死期也便来临。”听到这个警告,他轻视死亡和危险,更加担心自己会卑鄙地活着而不能为他的朋友复仇。他说:“如果我不能向那个恶棍讨还血债,那就让我立即死吧,胜过在船舶前徒然呆坐,成为大地的负担。”[8]你们想,他还把死亡和危险放在心上吗?
先生们,事情真相就是这样。如果某个人一旦有了他的立场,无论他认为这种立场是最好的还是由于职责所在,那么我相信他必须面对危险,宁死勿辱,根本不会去考虑死亡或其他事情。
先生们,如果我不能一如既往地这样做,那么倒是令人震惊的。从前,你们派来指挥我的将军派我去波提狄亚、安菲波利斯、代立昂等地执行军务,我与战友们一道冒着生命危险坚守岗位,后来神指派我过一种哲学的生活,这是我假定和相信的,对自己和其他人进行考查,我却会由于害怕死亡或其他危险而放弃我的职责。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确实是令人震惊的,我应当被公正地召到法庭上来受审,因为我不相信诸神、不服从神谕、怕死、不聪明而以为自己聪明。先生们,让我来告诉你们,怕死只是不聪明而以为自己聪明、不知道而自以为知道的另一种形式。没有人知道死亡对人来说是否真的是一种最大的幸福,但是人们害怕死亡,就好像他们可以肯定死亡是最大的邪恶一样,这种无知,亦即不知道而以为自己知道,肯定是最应受到惩罚的无知。先生们,我以此为标准,这就是我胜过世上所有其他人的地方,如果我声称自己在任何方面比我的邻居更聪明,那么我也就和他们一样了。我不拥有关于死亡之后的真正的知识,我也意识到我不拥有这种知识。但是我确实知道做错事和违背上级的命令是邪恶的、可耻的,无论这个上级是神还是人,所以我决不会害怕或厌恶那些我知道有可能是一种幸福的事情,胜过那些我知道是邪恶的事情。
阿尼图斯刚才说过,我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法庭上,但我现在已经在法庭上了,那就必须将我处死,因为如果我逃脱了,你们的儿子马上都会去实践苏格拉底的教导,彻底堕落。假定你们可以不考虑阿尼图斯的意见,判我无罪。假定你们对我说,苏格拉底,鉴于这种情况,这一次我们就不管阿尼图斯的意见了,判你无罪,但有一个条件,你得放弃把时间花在这种探讨上,停止从事哲学。如果我们发现你仍旧在这样做,那么你会被处死。
好吧,如我所说,假定你们愿意在这些条件下判我无罪,那么先生们,我会这样答复,我是你们感恩的和忠心的仆人,但是我宁可服从神而不服从你们,只要我还有生命和能力,我将永不停止实践哲学,对你们进行规劝,向我遇到的每一个人阐明真理。我将以我通常的方式继续说,我的好朋友,你是一名雅典人,属于这个因其智慧和力量而著称于世的最伟大的城市。你只注意尽力获取金钱,以及名声和荣誉,而不注意或思考真理、理智和灵魂的完善,难道你不感到可耻吗?
如果你们中有人驳斥我的说法,说自己对这些事情是关心的,那么我不会马上离开他或者让他离开我。我将向他提问,对他进行考查和试验;如果他尽管这样说了,但并没有在求善方面取得真正的进步,那么我将责备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事情,而将注意力都放在琐碎的小事上。我将对我遇到的每个人这样做,年青人或老人,外地人或公民,尤其是对你们,我的同胞,因为你们和我的亲属关系最密切。我向你们保证,这是我的神的命令,我相信在这座城市里没有比我对神的事奉更大的善行了。因为我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试探和劝导你们上,不论老少,使你们首要的、第一位的关注不是你们的身体或职业,而是你们灵魂的最高幸福。我每到一处便告诉人们,财富不会带来美德(善),但是美德(善)会带来财富和其他各种幸福,既有个人的幸福,又有国家的幸福。
如果我用这个教导腐蚀青年,那么这个教导似乎有害,但若有人说我的教导不是这样的,那么他在胡说。所以,先生们,我说你们可以随自己的意愿决定是否听取阿尼图斯的建议,决定是否判我无罪。你们知道我不会改变自己的行为,那怕要我死一百次。
安静,先生们,请安静。记住我的请求,听我讲,不要打断我的话。我相信,听我说话对你们有好处。我还要告诉你们其他事情,这些话会引来你们的大声抗议,但请约束你们自己。我向你们保证,如果我就是我说的这个样子,而你们将我处死,那么你们对自己的伤害超过对我的伤害。美勒托或阿尼图斯都无法伤害我,他们没有这种力量,因为我不相信神的法律会允许一个好人被一个坏人诅咒。我的原告无疑会处死我,或者放逐我,或者剥夺我的公民权,但那怕他只是这样想,那怕别的人也只是这样想,我都要大胆地说,这将是一场大灾难,而这样做对我不会有什么伤害。因为我相信,他现在正在做的事,试图把一个无辜的人处死,给他自己带来的伤害要大得多。由于这个原因,先生们,我实际上不是在为自己辩护,而是在为你们辩护,使你们避免由于谴责我而误用神的礼物。如果处死了我,你们再要找一个人来继承我是不容易的。用一个听起来可笑,但实际含义非常真实的比喻来说,神特意把我指派给这座城市,它就好像一匹良种马,由于身形巨大而动作迟缓,需要某些虻子的刺激来使它活跃起来。在我看来,神把我指派给这座城市,就是让我起一只虻子的作用,我整天飞来飞去,到处叮人,唤醒、劝导、指责你们中的每一个人。先生们,你们不容易找到另一个象我这样的人,如果你们接受我的建议,那么你们就不要处死我。然而,我怀疑你们已经昏昏入睡,你们对我的厌恶会使你们接受阿尼图斯的建议,一巴掌把我打死,然后继续昏睡,直到你们生命的终结,除非神出于对你们的眷顾指派另一个人来接替我的位置。
如果你们怀疑神是否真地把我作为礼物派到这座城市里来,那么你们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使自己信服。你们可以想一想我的所作所为符合人的天性吗?放弃自己的私事,多年来蒙受抛弃家人的耻辱,自己忙于用所有时间为你们做事,象一名父亲或长兄那样来看望你们每个人,敦促你们对美德进行思考。如果我从中得到什么享受,或者如果我的良好建议是有报酬的,那么我的行为还会有其他一些解释,但是你们亲眼看到,尽管控告我的人厚颜无耻地说我犯有各种罪行,但有一件事他们不敢提出来控告我,这就是说我曾经勒索或收取报酬,因为他们没有任何证据。而我能为我的陈述的真实性提供证据,最令人信服的证据就是我的贫穷。
有人可能会感到奇怪,为什么我要到处提供这样的建议,忙于民众私事,而从来不在公共场合公开地就国家大事向你们提出建议。其原因就是你们以前曾经多次听我说过的,我服从神或超自然的灵性,亦即美勒托在他的讼词中讥笑过的那位神灵。我与之相遇始于童年,我听到有某种声音,它总是在禁止我去做我本来要去做的事情,但从来不命令我去做什么事情。阻止我参与公共生活的也是它,我认为这样非常好,因为,先生们,你们也能确定,如果我很久以前就去搞政治,那我一定老早就送命了,对你们和对我自己都没有什么好处。请别因为我说了真话就感到自己受了冒犯。凡是凭良心反对你们,或者反对任何别的有组织的民主制的人,公开阻止他的国家犯下重大错误和做不法之事的人,都不可能保全性命。正义的真正斗士,如果想要活下来,那怕是很短暂的时间,也一定要把自己限制在私人生活中,远离政治。
对我自己说过的话,我要向你们提供真实的证据,这种证据不是理论,而是你们能够比较好地加以理解的事实。我在描述我的真实体验时,你们要注意听,这样你们就可以知道我从来不会因为怕死而错误地向任何权威屈服,而会宁死不屈。这是一个平凡的故事,就像你们在法庭上经常听到的一样,但这件事是真实的。
先生们,我在这个城邦里担任过的唯一公职是当选为五百人议会的议员。有一次轮到我们这一乡族的议员担任执行主席团的时候,你们决定要集体审理十将军未收回海上阵亡将士尸体的案子,这样做是非法的,后来你们也都承认这一点。[9]当时执行主席团中只有我一人坚持你们不能违反法律进行投票;尽管当时你们的领导人全都准备申斥和逮捕我,而你们也都大声喧哗,怂恿他们这样做,但是我想我要坚守职责,按照法律和正义处理这件事,而不能支持你们通过监禁或死亡的威胁作出的错误决定。
这件事是在我们仍旧实行民主政治的时候发生的。寡头政治上台以后,“三十巨头”召我和其他四人去圆厅,命令我们去萨拉米的勒翁家中把他抓来处死。这件事当然不是唯一的,他们发出过许多诸如此类的指示,其目的是让尽可能多的人与他们所犯的罪恶有牵连。然而,我以自己的行动而不是话语再次表明死亡对我来说无关紧要,这样说可能不算太厉害,我决不能做错事或作恶,这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政府的淫威虽盛,但它不能强迫我去作恶。我们走出圆厅以后,其他四个人径直去萨拉米捉勒翁,而我却溜回家。如果这个政府没有马上倒台,我可能已经为这件事而送命了。有许多人可以为我说的这些事作证。
你们以为,如果我参与公众生活,在这种氛围中象一个正直的人那样行事,维持公正,真正地把这个目的看得高于一切,我还能活到今天吗?差得远呢,先生们,其他任何人也做不到。你们会发现我这一生无论是履行公务,还是处理私事,都是始终如一的。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与正义不符的行为表示过支持,包括那些被某些人恶意地称为我的学生的人。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人的老师,但若有人愿意来听我谈话,按我的吩咐去做,无论是青年还是老人,我也从来没有吝惜给他们机会;他们与我谈话,我不收费,也不拒绝与没有钱的人谈话。我做好准备回答人们的提问,无论贫富一视同仁,如果有人宁可听我讲,回答我的问题,我同样也作好了准备。如果他们有人变成一位好公民或者变成一位坏公民,那么要我对此负责是不公平的,因为我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许诺或灌输过任何学说;如果有人说他曾从我这里私下学到或听到某些对其他人并不公开的事情,那么你们完全可以肯定他说的不是真话。
但是为什么会有一些人乐意花费大量的时间与我作伴呢?先生们,原因你们已经听到了,我已经相当坦率地告诉过你们了。这是因为他们喜欢听我盘问那些认为自己聪明而实际上并不聪明的人,这种事情有取乐的一面。我说过,为了服从神的命令,我接受了这种义务,神的命令以神谕、托梦,以及其他各种神圣天命的形式出现。先生们,这个说法是真实的,很容易证明。如果说我正在腐蚀某些青年,并且已经使一些青年腐化,如果这些腐化的青年现在年纪已经大了,他们发现我在他们年轻时给他们提过不好的建议,如果这些都是事实,那么他们现在一定会出来斥责我,惩罚我。如果他们自己不想这样做,你们会期待他们的某些亲属,父亲、兄弟和其他近亲,现在还记得这些事,就好像他们自己亲身受过我的伤害似的。他们中肯定有许多人找得到来这个法庭的路,我自己就看到有许多人在这里。首先,克里托在那边,他是我的同龄人和近邻,是这位青年克里托布卢的父亲;其次,斯费图的吕珊尼亚斯在这边,他是埃斯基涅的父亲;再次,凯菲索的安提丰在那边,他是厄庇革涅的父亲。此外,我们圈子里的成员的兄弟们全都在这里,塞奥佐提德之子尼科司特拉图是塞奥多图的兄弟,但是塞奥多图已经死了,所以尼科司特拉图不能让他的兄弟出来说话;帕拉卢斯在这里,他是德谟多库斯之子,塞亚革斯的兄弟。这里还有阿狄曼图,他是阿里斯通之子,他的兄弟柏拉图就在那边,还有埃安托多鲁,他的兄弟阿波罗多洛就在这边。此外,我还能说出许多来,美勒托在他的发言过程中当然一定得用他们中的某些人作证人。如果他忘了这样做,那么让他现在就这样做,我愿意为他开路。让他说是否能提供这样的证据。恰恰相反,先生们,你们会看到他们全都准备帮助我这个把他们的直系亲属腐蚀了的恶魔,如美勒托和阿尼图斯所说。受我的影响而被腐蚀了的那些受蒙蔽的人要来帮助我也许还说得过去,但是那些没有被我腐蚀的成年人有什么理由要来帮助我呢?只有一个正确、恰当的理由,这就是他们知道美勒托在撒谎,而我说的是真话。
先生们,这些话,或者还有一些大体相同的话,基本上就是我能在申辩中所说的话了。你们中有些人会联想起自己的案子,因此对我产生怨恨,他们受到的控告不如我的案子那么重,但他们在法官面前痛哭流涕,苦苦哀求,把他们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以及其他许多亲戚朋友也带到法庭上来,藉此搏得最大程度的怜悯;而我正好相反,尽管似乎面临着巨大的危险,但我决不愿做这种事。你们中的某个人可能在想到这些事实时会对我产生偏见,恼羞成怒而在投票时对我发泄怒气。你们中要是有人这样做,我想我这样说还挺公平,我希望不会有这种人,但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我亲爱的先生,我当然也有亲戚。用荷马的话来说,我也并不是“出生于岩石或古老的橡树”,[10]而是有人的父母,同样也有亲戚,对,还有儿子。先生们,我有三个儿子,一个已经接近成年,还有两个还小,但我不会把任何一个带到这里来,恳求你们判我无罪。
为什么我不想做这种事?先生们,不是我刚愎任性,也不是我轻视你们,我面对死亡是否勇敢与此无关。问题在于,对我本人,对你们,对整个国家的声誉来说,以我这样的年纪和我这样的名声,我不认为使用这样的方法是正确的;我的名声也许是真的,也许是假的,但无论如何,人们确实认为苏格拉底与世上其他一切人都不同。如果你们中间有人被认为拥有杰出的智慧、勇敢,或其他美德,但他们却使用这样的方法,那么这是一种耻辱。我经常注意到某些这种类型的人,尽管声望很高,但在受审时却表现得极为差劲,可见他们认为失去生命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就好像如果你们不处死他们,他们就会不朽似的!我认为这些人给我们的城邦带来了耻辱。任何来访者都免不了会想,这些拥有最高贵血统,被其同胞按其功绩选为统治者并拥有其他高位的人并不比女人好到哪里去。先生们,如果你们还有一点荣誉感,那么你们就一定不能使用这样的方法;如果我们这样做了,你们也一定不能允许我们这样做。相反,你们一定要弄清,无论谁在这里上演那些可怜的丑剧,给我们的城邦带来笑柄,那么他比那些完全保持镇静的受审者更容易被定罪。
先生们,关于在法庭上的表现,我不认为向法官求情,或通过这样做而被判无罪是正当的;除此以外,受审者必须把事实告诉法官,并提供证据使他们信服。法官并不是坐在那里把公正当作一种恩惠来分发,而是要决定公正在哪里,他们发誓不按个人好恶来定案,而是依法做出公正的判决。因此,我们一定不能使你们养成发假誓的恶习,你们当然也不能允许自己这样做,否则我们双方都有罪。因此,先生们,你们一定不能指望我以这样的方式对待你们,我认为这样做既不名誉,又不道德,与我的宗教义务也不相符,尤其是当美勒托在这里控告我不敬神的时候,你们一定不能指望我这样做。如果我试图说服你们,并用我的恳求来违抗你们庄严的誓言,那么我显然是在教你们轻慢宗教,而我则应在申辩中指责自己根本没有宗教信仰。但是事实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先生们,我比我的原告们拥有更加虔诚的信仰,我把它留给你们和神来判断,这样做对我和对你们自己都是最好的。[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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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拉底被判有罪,而后第二次为量刑的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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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们,我有很多理由说明为什么我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沮丧,我指的是你们判我有罪,但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个结果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令我颇感惊奇的倒是双方投票的票数。我决没料到双方的票数会如此接近,现在看来,如果再有三十票投向否定的一方,那么我就可以被判无罪了。即使象现在这个样子,我感到,如果只有美勒托一方的控告,我已经被判无罪了。不仅如此,任何人都能看到,如果阿尼图斯和吕孔没有前来控告我,那么美勒托就得为他没有获得五分之一的赞成票而交付一千德拉克玛的罚款了。
然而,我们必须面对现实,我还需要提出请求用交纳罚款来代替死刑。好极了。先生们,我会提出缴多少罚款呢?罚款的数量显然必须恰当。我应当交多少罚款,或受什么样的苦,应当视我的所作所为而定。
我从来没有过过普通人的平静生活。我不关心大多数人关心的事,挣钱、有一个舒适的家、担任文武高官,以及参与其他各种活动。政治活动、秘密结社、成立政党,这些事情在我们的城邦里每天都在进行着。我认为自己确实过于耿直,如果去从事这些事情难免送命。所以我不去做这些对你们和对我自己都没有好处的事,而决定与你们个别私下相处,尽最大可能事奉你们。我试图逐个劝说你们不要把实际利益看得高于精神和道德的良好状态,或者更广义地说,把国家或其他任何事物的实际利益看得高于保持它们的良好状态。我这样的行事方式该受什么样的回报?先生们,如果一定要我说自己配得上什么样的回报,那么我得说我应该得到某种奖励,得奖对我来说才是恰当的。一个穷人成为公众的恩人,把时间花在对你们进行道德训诫上,怎样对待他才是恰当的?只能由国家出钱养他,此外没有更恰当的办法。他比奥林匹亚赛会的胜利者更配得上这种待遇,无论是骑一匹马进行比赛,还是驾两匹马或四匹马拉的赛车。这些人给你们带来了表面上的成功,而我给你们带来了实际上的成功;他们不需要生活费用,而我却需要。所以,如果我严格地按照公正提出对我的恰当惩罚,那么我建议由国家出钱养我。
我这样说可能会给你们留下故意刚愎任性的印象,就好像我说过绝对不愿用啼哭哀求的办法来搏得同情一样。先生们,我并非刚愎自用。真实情况就是这样。我确信我从来没有故意害人,但我却不能使你们确信这一点,因为我们几乎没有时间详细讨论。如果你们也能象其他某些国家那样,不是用一天而是用几天时间来听取重大案件的审判,那么我相信你们就有可能信服,但是在当前情况下,要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否定重大的控告是不容易的。由于确信自己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所以你们几乎不能指望我说自己应当承受什么恶运或自己提出该受什么样的惩罚,用这样的方法来伤害自己。为什么呢?因为害怕承受美勒托建议的这种处罚吗,而我说过,我不知道被处死是好事还是坏事?你们指望我选择一种我非常明白是恶的事情来代替被处死吗?监禁?我为什么要在监狱中度日,受制于那些定期任命的狱卒?罚款加监禁,直到交清罚款?这对我来说结果是一样的,因为我没有钱缴罚金。或者我得提议放逐?你们很象是会接受这个建议。
先生们,由于热爱生活,我必定会竭力提出这样的建议。我眼睛并不瞎,我的同胞们,以至于看不到你们对我的讨论和谈话的耐心已经到了尽头。你们认为这种事情太令人厌恶和恼火,你们现在试图把它消灭掉。还有其他人能比较容易地忍受这种事吗?好像不太会有了,先生们。如果我在这把年纪离开这个国家,而每到一个城市都受到驱逐,以此度过我的余生,这样的生活真是好极了!我非常明白,无论我去哪里,都会象在这里一样有青年来听我谈话,如果我想把他们赶走,那么他们会让他们的长兄来把我赶走;如果我不赶他们,那么他们的父亲和其他亲戚会为了这些青年自愿前来驱赶我。
也许有人会说,没错,苏格拉底,你离开我们以后,不要再多管闲事,安安静静地过你自己的日子。
如果我说这样做违背神的旨意,那么要使你们中的某些人明白这一点是最困难的事,这就是为什么我不能“不管闲事”,你们不会相信我是认真的。另一方面,不可一日不谈论善和其他各种主题,你们听到我和其他人谈论和考察这些事情,这确实是一个人能做的最好的事,不经受这种考察的生活是没有价值的,如果我把这些话告诉你们,那么你们更加不会相信我。无论如何,先生们,事情就是这样,我说过,要你们确信是不容易的。此外,我并不习惯认为自己该受惩罚。如果我有钱,我会提议一笔我付得起的罚金,因为那样并不会给我带来任何伤害。可是事实上我不能这样做,因为我没有钱,除非你们把罚金的数量定在我能付得起的范围内。我想我可能付得起一明那。我提议罚款一明那。
等一会儿,先生们。柏拉图在这里,还有克里托、克里托布卢和阿波罗多洛,他们要我提议罚款三十明那,他们愿意为我担保。那好,我同意,你们可以信赖这些先生,他们付得起这笔钱。[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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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苏格拉底发言完后,法官们再次议决判他死刑。接下去苏格拉底作最后陈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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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先生们,要不了多久你们就会得到这样的名声,那些想要轻视我们城邦的人会责备你们“处死那个聪明人苏格拉底”,因为我那怕不聪明,他们也会说我聪明,这些人会找你们的茬。再过一会儿,你们当然就会上路了。你们可以看到我此生过得很好,而现在临近死亡了。我说这话不是针对你们全体,而是针对投票判处我死刑的人,我还有些话要对这些人讲。
先生们,你们无疑会认为我没有提供足够的证据,因此被处死,如果我认为这种想法是正确的,那么我就应当把能说的都说出来,把能做的都做到,以此来使你们判我无罪。但是事实真相远非如此。使我被处死的不是缺乏证据,而是缺乏厚颜无耻和懦弱,事实上,我拒绝用讨你们喜欢的方式讲话。你们喜欢听到我痛哭流涕,摆出一付可怜的样子,把自己说得一文不值,你们习惯于从其他人那里听到这种话。我也不认为自己由于面临危险而必须放弃耿直,我对我的申辩方式并不后悔。作为这种申辩的结果,我宁可去死也不愿用别的方法来换得活命。在法庭上,就像在战场上一样,我和其他任何人都不应当把他的智慧用在设法逃避死亡上。在战场上,你们显然可以放下武器,跪地求饶,乞求敌人的怜悯,如果你们并不执着地追求什么,那么在各种危险中逃生的方法比比皆是。但是我提议,先生们,逃避死亡并不难,真正难的是逃避罪恶,这不是拔腿就跑就能逃得掉的。以我的现状而言,年纪又大,跑得又慢,已经被二者中跑得较慢的死亡追上了,而我的原告虽然身手敏捷,但由于行不义之事而被跑得较快的罪恶追上了。我离开这个法庭的时候将去受死,因为你们已经判我死刑,而他们离开这个法庭的时候,事实本身判明他们是堕落的、邪恶的。他们接受他们的判决,就像我接受我的判决。事情必然如此,我认为这个结果相当公正。
说了那么多话,我感到想为你们这些投票判我死刑的人作些预言,因为人在将死的时候最容易涌现作预言的才能。处死我的人啊,我要告诉你们,我一死去,复仇就会降临到你们头上,你们会受到比你们杀我痛苦得多的惩罚。你们相信把我处死就能使你们的行为不受批判,但我要说结果正好相反。你们会受到更多的批判,直到现在我还不能说出这些批判者是谁,你们也不知道谁会批判你们,但是这些人更加年青,会更加苛刻地对待你们,使你们更加难堪。如果你们指望用把人处死的办法来制止对你们错误的生活方式进行指责,那么你们的想法错了。这种逃避的办法既不可能又不可信。最好的、最方便的办法不是封住别人的嘴,而是自己尽力为善。这是我留给你们这些投票判我有罪的人的最后遗言。
对你们这些投票判我无罪的人,乘官员们忙碌,而我还没有去那个我必须死的地方,我要对你们简单地说几句,使你们能接受这个结果。先生们,请给我一点时间。没有理由不让我们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交换我们的想法。我把你们当作我的朋友,我想要你们明白对待我的当前处境的正确方式。
法官先生们,我这样称呼你们,因为你们配得上这个称号。我有过惊人的体验。我已经习惯了灵异的声音,它在过去一直是我的伴侣,如果我将要做什么错事,无论事情多么微小,它都会加以阻止。而现在,你们可以看到,我碰上的这些事一般人都会认为是最凶险的,然而无论是今晨我离家的时候,还是我站在这个法庭上的时候,或是在我发言的任何时刻,都没有出现神圣的警告。在其他讨论中,我讲话时经常会出现这种告诫,但这一次不同,对我说的任何一句话,对我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没有进行过阻拦。对此我该如何解释呢?我会告诉你们的。我以为我碰上的这件事是一种福气,而我们极为错误地认为死亡是一种恶。我这样想有很好的理由,因为我做的事情若非肯定会有好结果,那么我习惯了的灵异不会不来阻止我。
我们应该想到,根据其他理由,我的结果很可能是好的。死亡无非就是两种情况之一。它或者是一种湮灭,毫无知觉,或者如有人所说,死亡是一种真正的转变,灵魂从一处移居到另一处。如果人死时毫无知觉,而只是进入无梦的睡眠,那么死亡真是一种奇妙的收获。我想,如果要某人把他一生中夜间睡得十分香甜,连梦都不做一个的夜晚挑出来,然后拿来与死亡相比,那么让他们经过考虑后说说看,死亡是否比他今生已经度过的日日夜夜更加美好,更加幸福。好吧,我想那怕是国王本人,更不要说其他任何人了,也会发现能香甜熟睡的日子和夜晚与其他日子相比是屈指可数的。如果死亡就是这个样子,如果你们按这种方式看待死亡,那么我要再次说,死后的绵绵岁月只不过是一夜而已。另一方面,如果死亡就是灵魂从一处迁往另一处,如果我们听到的这种说法是真实的,如果所有死去的人都在那里,那么我们到哪里还能找到比死亡更大的幸福呢,先生们?如果灵魂抵达另一个世界,超出了我们所谓的正义的范围,那么在那里会见到真正的法官,弥诺斯、拉达曼堤斯、埃阿科斯,在那里的法庭上进行审判,还能见到特里普托勒摩斯以及其他所有半神,他们由于生前正直而死后成为神。[13]那么,这样的旅行会不遇上惩罚吗?换个方式说,如果你们中有人有机会见到奥菲斯和穆赛乌斯、赫西奥德和荷马,那该有多好啊?如果这种解释是真的,那么我情愿死十次。我就要去那里跟他们在一起了,我会见到帕拉墨得斯和忒拉蒙之子埃阿斯,以及其他古时候的英雄。这倒是一种特别有趣的经历,因为他们都是因为审判不公正而被处死的。我想,如果拿我的命运与他们的命运作个比较,那会相当有趣。当然,首要的是我会象在这里一样在那里考察和探索人们的心灵,在自认为聪明的人中间发现谁是真正聪明的,以此度过我的时光。先生们,如果能够向统帅大军征讨特洛伊的首领,或者向奥德修斯,或者向西绪福斯,或者向人们能提起的成千上万的其他人提问,与他们谈话,与他们厮混在一起,与他们争论,难道不是一种无法想象的幸福吗?我想,他们无论如何不会因为这样的行为处死一个人,因为,如果人们所说的是真实的,那么他们除了拥有超过我们的幸福的其他幸福,他们现在已经是不朽的了。
法官先生们,你们也必须充满自信地看待死亡,并确立这样一种坚定的信念:任何事情都不能伤害一个好人,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诸神不会对他的命运无动于衷。呆板地说来,我的这种经验还没到来。我非常明白我最好去死,我摆脱心神烦乱的时候已经到来了。这就是为什么没有征兆来阻止我的原因。因此,我一点儿都不怨恨那些控告我和判我死刑的人,尽管他们的所做所为并非抱着这样的目的,而是以为他们可以伤害我,所以这些人还是应该受到谴责。然而,我要请他们帮我一个忙。先生们,我的儿子长大成人以后,如果他们把金钱或其他任何东西放在良善之前,那么请用我对付你们的办法对付我的儿子;如果他们毫无理由地狂妄自大,那么就像我责备你们一样责备他们,因为他们忽略了重要的事情,自己一无所长而认为自己在某些事上很能干。如果你们肯这样做,那么我本人和我的孩子们在你们手中算是得到公平对待了。
我们离开这里的时候到了,我去死,你们去活,但是无人知道谁的前程更幸福,只有神才 知道。
[1] minas,希腊货币名,约合银436克。正文中的注释均由中译者参照已有各种版本的注释加以取舍、改写、综合,并有许多添加。以下不再逐一说明。
[2] 指阿波罗,希腊神话中的太阳神和智慧之神。德尔斐是希腊宗教圣地,建有著名的阿波罗神庙。
[3] 此处原文为“狗”,指埃及的神犬。
[4] 伯里克利时代雅典城邦的政府组织有公民大会、五百人会议、执政官和十位将军。此处的议会议员指五百人会议的成员。
[5] drachma,希腊货币名,约合银4.4克。
[6] nymphs,希腊神话中居住在山林水泽的仙女,有许多位。
[7] 指阿喀琉斯(Achilles),相传为阿耳戈英雄珀琉斯和海洋女神忒提斯所生,在特洛伊战争中是希腊联军一方的大英雄。
[8] 参阅荷马:《伊利亚特》第18卷,第96行。
[9] 克利斯提尼改革以后,雅典的军事组织为十将军制:每年由十个乡族各选出一名将军,组成“十将军委员会”,负责该年的军事指挥事宜。十将军中有一人为首席将军。公元前406年,雅典海军在爱琴海西部群岛附近战胜斯巴达人。退兵时因海上风暴骤起,雅典海军未能收回阵亡将士的尸体,统兵的十位将军因此受到控告。原告提议不必个别审理,要求统一由民众投票表决,意欲置他们于死地。这种做法不合雅典的法律,但执行主席团中只有苏格拉底一人坚持不能把原告这种不合法的提议提交公民投票。后来,十位将军被处死。
[10] 荷马:《奥德赛》,第19卷,第163行。
[11]苏格拉底申辩的初次发言到此结束。五百人议会进行投票表决,以281票对220票判决苏格拉底有罪。接下去,苏格拉底再次发言
[12] 苏格拉底发言完后,法官们再次议决判他死刑。接下去苏格拉底作最后陈述
[13] 在希腊宗教神话传说中,冥府中有三位判官,即弥诺斯(Minos)、拉达曼堤斯(Rhadamanthus)、埃阿科斯(Aeacus)。此外还有所谓的半神,如特里普托勒摩斯(Triptolemus),它们生前是人,死后成为神。